陈暮收回手,顺势将牛皮包放在书桌上:“二太可知,洛桑建校那年,正是光绪二十三年。”他翻开包盖,露出里面叠放的蓝布卷宗,“彼时澳岛正议界务,葡人越界筑路,两广总督张之洞曾奏请‘澳岛乃香山属地,寸土不可让’。”
二太转动手镯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出身商贾世家,虽懂权谋却疏于史典,没料到这渔村村长竟能随口引述清末公案。
窗外的风铃突然急响,海风卷着咸湿气息灌进书房,将桌上的招生简章吹得哗啦啦翻页,露出背面打印的课程表——“西方礼仪”“贵族社交”等字样在风中跳动,像一记记无声的嘲讽。
“陈先生今日是来辞行,还是来讲学?”二太抓起狼毫笔,笔尖在宣纸上顿出一团墨渍,“超琼去瑞士,是贺家的家事。”她故意拖长尾音,盯着陈暮的眼睛,“澳岛的海风,怕是吹不动来自京城的官腔。”
二太这就是嘲讽陈暮了。
“海风自然吹不动,但这东西或许可以。”陈暮从卷宗里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笺,铺展在招生简章上。
那是1957年总工程师视察粤省时的亲笔批示,末尾用红铅笔勾着一行字:“澳岛问题,当以百年计,然根在中华,不可忘本。”
信笺边缘盖着中科院地理所的朱砂大印,在晨光下透着暗红的光泽。
二太的呼吸陡然一紧。她认得那批示的笔迹——当年葡国政府试图在路环岛扩建机场,正是这封信通过秘密渠道传到澳督府,最终让填海计划搁置了十年。
此刻信笺就摆在眼前,与女儿的留学申请形成荒诞的对峙,让她精心维持的“息事宁人”姿态瞬间裂出缝隙。
“总工程师说,澳岛的青年不该只学摆刀叉。”陈暮的手指划过信笺上“根在中华”四字,“清北两校拟设‘港澳青年研修班’,首批只招十人。贺小姐若能入读,不仅是个人造化,更是贺家与内地的……”
“够了!”二太猛地拍案而起,翡翠手镯滑到小臂,露出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陈暮,你别以为拿总工程师压我!贺家能在澳岛立足,靠的不是谁的‘善意’,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她抓起那封清北邀请函,作势要撕,却在看到落款处的签名时浑身一震——那是北大校长的亲笔。
这能撕吗?
撕了会不会给家族惹来大麻烦?
这一刻,二太犹豫了。
陈暮却是好整无暇地看着二太。
这信,自然不是给贺超琼的。
自己这番话不过是车虎皮拉大旗而已。
压根就没有这事。
不过陈暮却知道未来事情走向。
所以,拉大旗扯虎皮,陈暮也不怕。
至于这封信也是真的。
不过呢,是送给陈暮的。
是那位老人家觉得陈暮不多读点书有点可惜,就让北大那边给陈暮送来一份录取通知书。
当然,就陈暮如今的状况,也不可能完全脱产读书。
所以,也就是让陈暮有空,每年去上几个月的学就行。
其余时候,自学。
平常不计考勤,毕业的时候,完成毕业论文就行了。
至于考试,也没有。
一切从简。
这样四年后,陈暮也和同届大学毕业生一样的年龄,到时拿到一张北大的毕业证,未来无论陈暮干嘛,都大有前途。
可以说,老人家给陈暮铺了一条通天大路。
无论陈暮未来做什么,继续从商,还是从政都行。
当然,陈暮的目标还是去探索海洋,大海太神秘了。
但是,也不介意拿一个北大文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