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平忙撵她们上车:“去县衙,先落脚。箱笼搬卸下,总归有个容身之处,都暖暖身子。”
天哪,这是县衙!可、可这容身之处就更加……
大堂里的没有衙役,明镜高悬的匾额只余一颗钉子才堪堪没落下来。
签筒子里一只签子也没有,杀威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和惊堂木一样早已蒙上厚厚的尘。
再往里走,大堂后头几间屋子,吱嘎朽坏的木门甫一推,不是顾大年眼疾手快,差点砸到宋清平。那扑面而来的巨大灰尘,呛的人抬不起头。
更奇的是,屋子里头还下着雪,再一抬头,原来上头破了恁大一个洞。窗户纸早已被风蚀空,西北风乎乎的漫灌。
苏锦环顾,不禁苦笑,这屋子倒有千八百个窟窿眼子。
“那是什么,爹那是什么?”小满兴冲冲的指着房梁上的绳索发问。
“啊!”英姑唬的捂眼:“那、那是吊死……”
“那是挂篮子、篓子的,吊的高才不被蛇鼠拉了去。”
谁信呢?
从看见起,苏锦的心惊的如坠深井。望望宋清平,又看看那绳子,她知道他在说谎,可孩子当真啊。
“嘻嘻,让我瞧瞧。”说着就要去拉那绳子。
“小满。”苏锦赶紧抱住她,不想……
“妹妹。”
“娘子。”
“桃花。”
“啊!”
一声声止不住,那残梁竟落了下来……
虽说是朽坏的,可恁高的上头落下来,砸的她登时泪涌,疼白了脸,瘫在地上起不来!
完了,我会不会瘸了?
周府的年一如既往的热闹,这热闹不因去年新丧的二夫人节制,也不因今年刚死的大夫人而停滞。
金锞子,银锞子,铜板子,伴随着“赏,赏,赏”吩咐,依旧是洒的满场哗啦啦作响。
堆叠罗列的银丝饼,千层糕,鹿茸,熊掌,燕窝,鲍翅,烧鸡熏鹅烤鸭卤肉,天上飞地,地上走的,海里游的。堆啊,码呀,大快朵颐,尽情享受啊!
通宵大烛下,咧着红口,露着白牙。金华酒,惠泉酒,南烧酒,桂花酿……猜拳啊,取乐啊。
说书的,唱戏的,猜谜的。说着笑着乐着,醉眼星眸,纸醉金迷。这好日子,不尽情受用,傻子吗?
是啊,周家上下没有一个傻子。死个外姓老婆算什么,两个又怎样,不过窗户纸,再糊上就是了。
今宵有酒今宵醉,周家二爷给新收的小姨娘灌上一盅子甜酒,小姨娘登时红云上脸,艳若桃李。
惹他忍不住咬上一口,甜,比酒还甜,哈哈哈。
甚死老婆的话,那些个旧账,早就翻篇儿了。
如此,谁去理会封锁的颜氏屋里房梁上拆下来的那根绳儿?
谁又去理会禁闭的苏氏院里,锁头“哐哐”砸门,那被烧死的挣扎?
“与夫颠沛相扶,安乐与共,白首同归。”
“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我如今落魄,配不上你。不是想走吗?给了你字据,你解脱了。”
“我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是苦是咸,总归吃你家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