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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蜂与麦（第2页）

金穗的铁皮屋不足十平米，墙上贴满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风景画：雪山、大海、高楼大厦。床边小桌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各种野花。

&0t;这是忍冬，这是野菊&0t;金穗指着罐子介绍，&0t;我攒着等赶集时卖钱。&0t;她突然压低声音，&0t;我知道你是谁。通缉令上那个陈余氏对不对？&0t;

余小麦的血液瞬间冻结。

&0t;别怕。&0t;金穗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张通缉令的复印件，&0t;我也跑过。&0t;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条形码——&0t;jx-024&0t;。

月光从铁皮屋的缝隙漏进来，两个姑娘头碰头讲各自的经历。金穗是从东莞的电子厂逃出来的，被养蜂人老金所救，因为无处可去就留下帮忙。

&0t;老金给我起了新名字。&0t;金穗摸着手臂上的烙印，&0t;他说麦穗能榨油，蜂蜜能入药，再没用的东西都有价值。&0t;

第二天一早，余小麦被腿伤疼醒，现金穗已经去凉棚记账了。床头放着碗蜂蜜水，底下压着张字条：&0t;喝了好得快&0t;。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写的。

养蜂场的生活简单而规律。天不亮老金就去查看蜂群，金穗负责记录每箱的产蜜量，余小麦腿脚不便，就坐在凉棚里过滤蜂蜜。金黄色的蜜液透过纱布缓缓流下，让她想起娘熬的红糖水。

第三天换药时，余小麦现伤口开始结痂。老金从蜂箱里取出点蜂胶抹上去：&0t;这东西杀菌，比医院开的药还好使。&0t;

午后炎热，蜜蜂都懒洋洋地趴在巢门口扇翅膀。余小麦坐在树荫下看金穗记账，突然问：&0t;能教我认字吗？&0t;

金穗眨眨眼：&0t;就会几个，还是老金教的。&0t;她在沙地上划拉，&0t;这是&039;蜂&039;，这是&039;蜜&039;，这是&039;钱&039;&0t;

余小麦学得认真，手指在沙地上反复描画。一只蜜蜂落在她手背上，她僵着不敢动。金穗笑了：&0t;不惹它就不蜇人。蜜蜂最聪明，知道谁好谁坏。&0t;

傍晚老金带回一捆旧报纸，是镇上茶馆包花生用的。余小麦一张张摊开，寻找有关林大勇的新闻。有张报纸的角落印着张小照片，虽然模糊，但她一眼认出那件洗得白的旧军装——老兵站在派出所门口，身旁是个穿制服的姑娘，配文是&0t;民警林小雨与父亲&0t;。

&0t;十堰&0t;余小麦指着照片下方的文字，金穗帮她辨认：&0t;派出所民警林小雨提醒广大市民，近期有假冒福利院工作人员&0t;

余小麦的心跳加。小桃的纸条上写的就是去十堰找林小雨！

一周后的清晨，余小麦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留下大片暗红色的疤。老金在早餐时宣布：&0t;今天有车去十堰送蜜，你跟着走吧。&0t;

金穗偷偷塞给她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蜂王浆和手绘的地图：&0t;红笔画的就是光明巷，我托卖蜜的打听过了，47号是家面馆，老板娘姓周。&0t;

运蜂车是辆改装过的皮卡，后斗堆满蜂箱和蜜桶。余小麦穿着金穗给的碎花裙，头扎成马尾，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农家姑娘。

&0t;这个你拿着。&0t;老金递给她个小铁盒，&0t;蜂蜇药膏，被咬了抹点就好。&0t;

余小麦攥着铁盒，突然跪下给老金磕了个头。老人连忙扶她：&0t;使不得！&0t;

&0t;我弟叫小豆。&0t;余小麦声音哽咽，&0t;要是您哪天路过余家村&0t;

老金点点头，从驾驶室拿出顶纱帽扣在她头上：&0t;太阳毒，戴着。&0t;

皮卡动时，金穗追着车跑了十几米，往余小麦手里塞了把东西——是五颗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0t;喜&0t;字。

&0t;写信来！&0t;金穗喊着，&0t;就写金穗收，放蜂场的人都认识我！&0t;

车子拐上公路，养蜂场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余小麦打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她摸了摸胸前的麦穗吊坠，又捏捏装蜂王浆的小瓶子，忽然觉得有了底气。

路牌显示距离十堰还有28公里。余小麦调整了下纱帽，帽檐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她左颊的疤痕。风吹起她的碎花裙摆，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远处的山坡上，野麦子已经熟透，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等待着某个倔强的灵魂前来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