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脚步声远去,余小麦攀着松枝翻上墙头。福利院的后院亮着惨白的灯,几个穿条纹病号服的人影在草坪上机械绕圈。有个瘦得像骷髅的姑娘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睛正好对上余小麦的视线。
&0t;七&0t;那姑娘咧开没牙的嘴,&0t;七月&0t;
余小麦差点摔下去。这是陈家村方言的计数方式!当年被关在地窖时,她们这些&0t;货物&0t;就是靠这种方式记录月经周期推算年龄的。
草坪尽头是栋灰白小楼,地下室的气窗透着诡异的粉光。余小麦顺着水管滑下去,刚落地就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只死麻雀,脖子上缠着手术缝合线。
地下室的通风管窄得只能爬行。余小麦肘膝并用,金属管壁的震动传来模糊的人声:&0t;配型成功了三个&0t;
透过通风口百叶窗,她看见赵医生正在手术台前清点器械。墙上贴着张人体器官价目表,肾脏那栏被红笔圈了出来。角落里堆着几个笼子,里面蜷缩着穿病号服的人,其中一个蓝布衫的背影让余小麦血液凝固——是芳芳的母亲!老太太被捆着双手,却还在哼童谣:&0t;月亮粑粑,里头坐个嗲嗲&0t;
手术台的无影灯突然转向通风口。余小麦急忙后退,手肘撞到管壁出闷响。
&0t;什么声音?&0t;赵医生的皮鞋声逼近。
余小麦拼命往后挪,通风管却在此处分成两岔。她慌不择路钻进左侧管道,拐弯处突然悬空——下面是沸腾的消毒池!
她抓住边缘的螺丝钉,整个人吊在滚烫的水蒸气里。白雾中有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抬头对上一张浮肿的脸:是刚才草坪上那个没牙的姑娘!
&0t;七月&0t;姑娘的力气大得惊人,&0t;我是六月&0t;
余小麦被拽进一条狭窄的排水沟。沟壁黏满可疑的褐色污渍,尽头处透着月光。自称&0t;六月&0t;的姑娘爬得飞快,时不时回头确认她跟上。
排水沟出口在福利院外的水沟里。余小麦刚爬出来就吐了,胃里仅有的半块绿豆糕混着胆汁溅在草地上。六月蹲在旁边等她,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子——锁骨下方烙着&0t;jx-006&0t;。
&0t;小桃jx-0&0t;六月的手指在地上划拉,&0t;芳芳jx-017&0t;
余小麦的眼泪砸在泥土里。原来那些药瓶上的编号,都是活生生的人。
远处传来哨声,福利院的探照灯扫过树林。六月突然推了她一把:&0t;走!&0t;自己却转身朝灯光跑去,瘦小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余小麦跌跌撞撞穿过灌木丛。背后传来犬吠声和惨叫,但她不敢回头。跑出半里地才敢停下,现手里还攥着那半截铅笔,笔杆上刻着歪歪扭扭的&0t;芳芳&0t;。
月光照在铅笔上,她这才看清笔芯是暗红色的——是被血浸透又干涸的颜色。
野地里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响。余小麦循声拨开草丛,现是只被兽夹困住的野猫。小猫的后腿已经见骨,却还在拼命撕咬铁夹。
她颤抖着掰开兽夹。小猫挣脱后没有逃,反而用脑袋蹭她流血的手指,喉咙里出呼噜声。
夜风吹散乌云,月光突然亮得刺眼。余小麦抱着野猫蹲在荒草丛中,终于哭出声来。滚烫的眼泪冲过脸上疤痕,像熔化的铅水灼烧着皮肤。她想起娘总说&0t;忍忍就过去了&0t;,可有些痛,忍一辈子都在那里。
小猫舔着她手上的血。余小麦用裙摆给它包扎,布料撕开的声响,和当年娘悄悄给她塞馒头时扯开围裙的声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