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深吸一口气。风里飘来的不仅是粪肥的酸香,还有一种清冽的、类似松针的气味——那是微生物分解有机物时释放的“生物炁”。
“这就是观测者的‘修行’。”金书媛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他们把‘生存’变成了‘修炼’,把‘劳作’变成了‘证道’。你们种的每一粒稻,都是在‘炼炁’;你们流的每一滴汗,都是在‘养神’。”
“那徐福说的‘斩三尸’呢?”藤原浩介突然问。
话音未落,星田中央的玉台突然裂开。半本《农政全书》残卷飘向空中,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三尸虫”,虫身缠着三条锁链,分别写着“贪”“嗔”“痴”。
“三尸是‘旧我’。”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玉台里传来,是徐福的意识残片,“你们不肯扔掉旧船、旧武器、旧规矩,这些‘贪嗔痴’就会变成锁链,捆住你们的‘炁’。”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你们以为种出好稻就能飞升?不,要先‘斩’了这些‘尸’,才能让‘炁’流通。”
“斩什么?”韩秀英轻声问。
“斩对‘产量’的执念。”徐福的声音说,“斩对‘效率’的贪婪。”他的手指指向稻田,“你们看,那株被虫蛀的稻苗——你们想用药剂杀死虫子,可虫子也是‘炁’的一部分。若能‘斩’了对‘完美稻穗’的执念,接受虫蛀的‘不完美’,你们的‘炁’反而会更壮大。”
藤原浩介愣住了。他望着那株被虫蛀的稻苗,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种稻时,虫蛀的稻穗被他偷偷藏起来,煮了一锅“虫饭”——那锅饭的味道,比任何好稻都香。
“秀英姐。”他转头看向韩秀英,“明天……别打农药了。”
韩秀英笑了。她蹲下来,轻轻摸了摸那株被虫蛀的稻苗:“好。就让虫子吃点,咱们也省点药钱。”
林语的测雨器突然出轻响。她望着星图,上面的“炁”值曲线开始变得平缓——不再有剧烈的起伏,而是像溪流般缓缓流淌。她调出《黄庭经》的内景图,现肝神龙烟的形态也变了:原本狰狞的青面獠牙变得温和,龙烟的颜色从赤红转为青金,龙爪攥着的稻穗上,还停着一只蝴蝶。
“这是……‘斩三尸’后的变化?”她喃喃道。
“是‘活’的变化。”墨衡的声音里带着欣慰,“观测者不是要我们‘飞升’,是……要我们学会‘活着’。”他指向星田,“这里的每一株稻,每一滴粪肥,每一只虫子,都是‘活’的。你们的‘炁’,就藏在这些‘活’里。”
星田的风里,飘来稻花的清香、粪肥的酸香,还有玉液淡淡的金属味。林语的测雨器突然投影出一行新字:“道在稻穗,在虫豸,在粪土,在人心。”
“这是……”她抬头看向韩秀英。
“《庄子》里的。”韩秀英笑了,“老庄说的‘道’,从来不在天上。”
玉台上的《农政全书》残卷突然化作星尘,融入玉液丝中。星液丝重新开始流动,这次不再是生硬的符文,而是像活的稻穗,在风中轻轻摇晃。
藤原浩介扛起锄头,走向稻田。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落在那株被虫蛀的稻苗上。远处,韩秀英提着粪箕走来,脸上挂着泥点和笑。
“浩介哥!”她喊道,“今晚咱们喝虫饭吧?我昨天看见虫窝里有好多肥虫子!”
藤原浩介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泥点,却比任何时候都响亮。
星田的晨雾散了。玉液丝在阳光下泛着青金色的光,像给大地织了一条光的围巾。林语望着这一切,突然明白——观测者的“飞升试炼”,从来不是要他们离开土地,而是要他们……更深刻地爱着土地。
而所谓“修行”,不过是……好好种地,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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