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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色中的顿悟（第2页）

蓝誉道:&0t;结束乱世?你这样做难道可以算是开辟盛世?&0t;

&0t;前辈的意思是这世间就不配有盛世？&0t;

蓝誉用竹杖拨动篝火，火星溅到顾远染血的衣摆：&0t;玉门关外，老夫曾亲眼见过真正的修罗场。&0t;老者灰眸映着跳动的火焰，&0t;三万吐蕃铁骑围城时，关内守军为节省口粮，将老弱妇孺赶出城门——那些人在两军阵前被踏成肉泥，倒成了守城将士的庆功酒。&0t;

顾远想起三年前云州的尸山。当时他率八百轻骑突袭拜火教，战后清点人数时，现有个十六岁的新兵被自己人的流矢射穿咽喉。那孩子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是要带给卧病的老母。

&0t;所以您觉得仁慈是罪？&0t;他抓起把雪搓洗剑上血锈，&0t;那日我若狠心直接带人继续屠杀，我的阿茹娜或许&0t;

&0t;或许能活？&0t;蓝誉突然掀翻陶罐，滚水泼在雪地上腾起白雾，&0t;你当那丫头怎么死的？&0t;

老者笑道:&0t;你还不明白吗?当你开始布局，当你想取代你所谓的奸贼时，你身边的一切都要变！&0t;

针尖在黑夜里泛着幽蓝，顾远如遭雷击。

狼嚎声撕裂山谷。蓝誉带顾远伏在冰岩后，看两头头狼争夺领地。灰狼左耳残缺却凶悍异常，白狼体型硕大但顾忌腹间旧伤。

&0t;看好了。&0t;蓝誉往顾远后颈撒了把腥臊的狼血，&0t;这才是乱世法则。&0t;

灰狼猛然扑向白狼伤处，利齿撕开尚未愈合的皮肉。白狼哀嚎着翻滚，却仍护住身后的狼崽。顾远瞳孔泛起淡金，百兽功应激流转——他看见白狼咽喉三寸处空门大露，灰狼却收势，转而咬断幼崽脖颈。

&0t;这便是你与朱温的区别。&0t;蓝誉的声音如冰锥刺骨，&0t;白狼为护幼崽留了仁慈，灰狼为绝后患痛下杀手。&0t;老者枯指捏碎冰棱，&0t;你以为李存勖夜袭潞州时，会考虑妇孺是否无辜？&0t;

顾远掌心渗出冷汗。三个月前潞州之战，他重伤，手下撤退正是因为分兵护送百姓撤离，才被李存勖截断粮道。那一战折了许多弟兄，北斗七子均身受重伤，王畅见到自己时左臂甚至不能持剑……

山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灰狼舔舐着染血的獠牙，白狼尸体渐渐被积雪覆盖。蓝誉扣住顾远脉门：&0t;现在回答我——若你是白狼，当如何？&0t;

&0t;先杀灰狼，再&0t;

&0t;错！&0t;蓝誉袖中飞出三枚铜钱，将试图靠近的秃鹫钉死在冰岩上，&0t;真正的狼王会先咬死幼崽。&0t;

积雪皑皑，蓝誉在雪地画出幽州地形图。竹杖点在某处关隘：&0t;若朱温在此处屯兵十万。&0t;老者突然掷出青铜虎符，&0t;你麾下北斗七子请战，你当如何？&0t;

&0t;派三百死士夜袭朱温后方粮仓&0t;

&0t;然后呢？&0t;蓝誉竹杖横扫，雪地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点，&0t;这些流民正在往关隘迁徙，朱温的探子就藏在其中。&0t;

顾远瞳孔骤缩。雪地上的黑点仿佛化作潞州城外那些扶老携幼的身影，三年前云州会战时，他曾因不忍射杀混在人群中的张三金细作，导致三百亲卫被困火海。

&0t;全数射杀。&0t;他听见自己声音冷过山风。

蓝誉大笑，震落松枝积雪：&0t;不愧是古力森连的侄孙！&0t;老者灰袍鼓荡如鹰翼，&0t;但若这些流民里有乔姑娘呢？&0t;

玄铁剑哐当坠地。顾远盯着雪地上逐渐扩大的阴影，那是盘旋的秃鹫在等待腐肉。他终于明白蓝誉的警告——当软肋成为弱点，所谓仁慈不过是催命符。

他望向武当山下的石洲方向，忽然并指劈向心口——淡金色虎纹应声断裂，百兽功气劲轰然溃散。

蓝誉眼疾手快，抬手打飞顾远指尖。

&0t;你！&0t;只见他手上竹杖次出现颤动。

&0t;前辈说的对，顾某成不了狼王。&0t;泪，布满了他的面庞。

剑穗上的冰晶簌簌而落，顾远胸前的虎纹裂痕渗出金红血珠。百兽功气劲溃散的刹那，武当七十二峰同时响起鹤唳，惊得云海翻涌如沸。蓝誉手中的竹杖裂开七道细纹，这是三十年来次失态。

&0t;好一个当不了狼王&0t;老者灰眸映着顾远嘴角血渍，&0t;你可知古力森连当年为破心魔，曾亲手折断自己五根手指？&0t;竹杖突然刺入顾远肩井穴，阴寒内力强行封住溃散的气脉，&0t;但即便是他，也不敢这样废百兽功！&0t;

顾远踉跄着扶住崖边古松，掌心被树皮割得血肉模糊。他望着指间渗出的猩红，忽然想起那日乔清洛为他包扎箭伤时，抱着他曾说&0t;夫君，人血终究是温的&0t;。此刻这温热正顺着松树年轮渗入大地，在霜雪间蒸腾起淡淡雾气。

&0t;前辈可曾听过&039;画虎不成反类犬&039;？&0t;他扯下染血的衣襟抛向深渊，&0t;顾某不愿做饮血的狼王，也不屑当摇尾的家犬&0t;山风卷起布条，露出内衬上乔清洛绣的并蒂莲，&0t;只想当个能护住这朵莲花的人。&0t;

蓝誉怒目圆瞪，折断竹杖，露出内藏的青铜短剑。剑身铭文在晨光中显现，竟是失传已久的《阴符经》。老者挥剑削去半截松冠，年轮间赫然藏着焦黑雷痕。

&0t;你看这棵千年古松。&0t;剑尖点在雷击处，&0t;当年天雷焚其冠盖，它便舍了顶枝保主干。&0t;枯指抚过年轮间的嫩芽，&0t;如今新枝已蔽日，谁还记得它断尾求生的狼狈？&0t;

顾远咳出淤血，染红了树根处的积雪：&0t;所以前辈要我做截肢保命的病松？&0t;

&0t;是要你做舍花保果的梨树！&0t;青铜剑架在他颈侧，&0t;朱温曾屠军三日得汴梁，耶律阿保机杀兄夺位统契丹——哪个不是舍了&039;花&039;才结出&039;果&039;？&0t;剑锋割破肌肤，&0t;你既要守着朵莲花，又要摘天下太平的硕果，岂不可笑？&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