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还钱!今天不还钱,甭想走!”
“老爷子我们会送到卫生所的,这事儿不解决,那你就直接派出所报到去吧!”
一时间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响应,将相世安围堵在中间。
和相世安交好相熟的想要冲进去试图把他解救出来,却在第一时间被人推出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那部被相国富当做宝贝一般很少使用的手机,也在这时接到了镇上熟人的电话。
“富子你快赶回来吧,你家老爷子被打伤了!你弟弟也被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相国富一听,脑袋“嗡”一声炸开了,连忙拽上还在不停询问的妻子,奔赴老家。
等到他们赶到时,相老爷子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坐在老房屋檐下的太师椅上,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吧嗒”“吧嗒”叼着烟袋默默抽着旱烟。
陈舒蓝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状态,仿佛一夜间老去了十岁。
原本挺直如松、结实健壮的背部也弯了下来,就像被沉重的负担压垮一样。
而那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却在短短数月间变得花白,宛如岁月的痕迹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白发在头顶上显得格外刺眼,与之前刚染黑时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它们以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无情和生活的压力。每一根白发都像是一个无声的故事,诉说着那些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沧桑。
“爸?”陈舒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怎么没在卫生所里再养养呢,国富电话里听说您,您受伤了,到底怎么个情况啊。”
相国富摆了摆手,拦住了妻子的问话。夫妻俩规规矩矩站在相老爷子面前,等待着老人的开口。
许久之后,相老爷子长叹一声。在墙上磕了磕烟袋锅子里面的灰烬,相国富见状,连忙上前,重新为父亲装了一锅新的烟叶子。
相老爷子看了一眼大儿子和儿媳妇儿,凄然一笑,语调中饱经风霜沉沉向下坠着:“你们啊,下次再听说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往回赶了。小睽现在也长大了,过好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国富,那年咱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一手揽下,用你自己的声誉作为担保,一个人外出闯荡风风雨雨好几年才把家里的欠款还清。我这个当爹的,心里不是滋味啊……你那时候才多大啊,你小的时候我带你去镇上出白事儿,你离开家里一里地都要紧紧攥着我的手,你什么时候出过那么远的门啊!那些年你东拼西闯,一毛钱一毛钱攒下来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全拿来还了你弟弟的债!要不是你福泽深厚,遇到了舒蓝这么好的孩子,我这个当爹的都不敢想,你日子过的得多苦!”
陈舒蓝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她与相国富,可以说是相知于微时,那时候,两个人过得都苦哈哈的。
陈舒蓝不光要被家里吸血,还在精神上不断受着家里人的打压,始终无法逃离现状;相国富日子更不好过,没有什么文化的他,最开始做的就是最最底层的工作,全凭一膀子力气咬着后槽牙熬过来。
外人现在看来,他们一个是保安队长,一个是厂里有派有面儿的会计,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些漫漫长夜两人是如何互相依偎、一粒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苦苦支撑过来的。
从前陈舒蓝对于相老爷子是有些怨气的,同样都是他的儿子,凭何相国富要被相世安盘剥至此,就仅仅因为他是大儿子?
然而今天听到相老爷子这一番肺腑之言,陈舒蓝心里却只有酸楚再也没有一丝怨怼。
相老爷子侧过脸去,浑浊厚重的眼睛里隐隐泛着泪光:“在卫生所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咱们就当着你和你媳妇儿的面儿,把这个七窟窿八眼子的家,彻底的,分个清楚。”
“分家?!”相国富震惊的睁圆了双眼,“爸,世安现在还在派出所里,您这时候提什么分……”
“分家!”相老爷子低吼一声,不容置疑再次说道,“分了家,那个孽障,就再也没有理由纠缠你们了!以后,就算是他死了!也不关你们的事情!”
相国富和妻子默默对视一眼,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陈舒蓝的内心当中缓缓松了一口气,仿佛卸掉了一大块心病。
不为别的,作为母亲,她要为小睽的未来做出打算。如果相国富还像现在这样,毫无底线的任由他的弟弟拿走本该属于他们小家庭里的钱,那么小睽的生活水平,势必就会受到影响。
她的小睽——那么聪明爱笑的皮猴子小睽,他是要考上大学的!他要踩着父母的肩膀,稳扎稳打,去过更好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吮吸属于她儿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