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不语懂不懂啊你,滚蛋!你们不知道,我家老爷子会看卦,小时候他常说什么‘父母爻临月破’什么‘乌鸦叫官鬼动’,唉我听得耳朵起茧子。不玩了不玩了,赢的请吃饭啊,妈的老子一天没吃饭了……”
相老爷子佝偻干瘪的身影几乎融化于竹影攒动里,幽幽抖动和鬼影没什么差别。
他看着远处碑林庭院最深处的破败石桌上,或站或坐人影幢幢,不住嘴议论着。而其中背对着他的那个干瘦身影,翘着二郎腿快速抖着身体歪歪斜斜几乎趴在石桌前,动作夸张的叫嚷起来。
相老爷子紧抿双唇,颤颤巍巍留下一行浊泪……
那是他的儿子——他走遍半个城市找寻了十几个小时;那个小时候肉嘟嘟、爱撒娇、被全家人无限纵容的,他最最疼爱的小儿子。
相老爷子一口气上不了差点昏死过去,双掌死死摁在拐杖上,这才勉强没有倒下。远处相世安逼逼赖赖高嚷着让其他人请客,众人警觉地四下看去,生怕相世安惊动了周围遛弯的路人。
“你丫赶紧闭嘴吧!这他妈是兄弟们最后能打牌的地方了,妈的喊来了人,你自己也甭想好过!”
相世安轻蔑一笑,眉毛高高挑起,啐了口唾沫在那人脚边:“我呸!怂蛋包怕个屁!赶紧请客,老子前行贴后背了快!”
几个人快速对了眼神,赢钱的人努努嘴,示意说话那人赶紧结束牌局。
“好好好,要不是他妈的一开始我们缺人手,谁会找你玩牌啊。相赖子,给你10块钱赶紧滚!”
相世安不以为意,眼珠一转“嘿嘿”渗笑,伸出两根手指头:“20!老子明儿还得吃饭呢!”
“你丫那出息!”
刚要数钱,一股劲风忽然朝着手里的钱袭来。众人快速四散,只看见拐杖的虚影,一抬眼,便看见一个老头气喘如牛拼了老命举起拐杖,又是砸了过来。
“王八犊子!老子真他妈后悔生你!”
相世安一猫腰轻松躲过,细长胳膊一捞,捡起地上散落的零钱便跑。
公园里零星灯光,虽然昏暗,但那根拐杖他却无比熟悉——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那根拐杖经常落到他哥哥的身上。如今,终于是朝着他自己挥来了。
可惜的是,那个挥舞拐杖的人,已经鹤骨鸡肤,再也无法震慑什么了。
“老头子别闹啦,赶紧回老家吧。等我赚了大钱回去孝敬您!”
相世安的话像阵夜风,轻飘飘跌落在地上。众人看着他一溜烟儿跑远,还在惊愕时,只听“扑通”一声,相老爷子直挺挺向后倒去。手里,还死死握着他那根旧拐杖。
“卧槽!老爷子?”
“老爷子?!老爷子!”
这是今天这座公园里,最热闹的一场闹剧。
夜风清凉,在学校下坡和众人挥手告别,相泽燃屁颠屁颠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有好多好多事儿想要跟不在场的周数分享。比如竹剑扬把自己吃吐了,比如田欣彤嘴角沾了麻酱还叽叽喳喳说着话,比如徐哥要喝酒,刘新成却让他吃完饭开车滚蛋,比如文哥,一晚上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竹剑扬后来偷偷跟他们说,感觉文哥和刘新成闹别扭了。田欣彤则不以为然,摆摆手说根本不可能。
“文哥他俩关系好着呢,你呀,想多啦。根本不可能吵架。”
“那他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竹剑扬挤了挤眼睛,语速极快。
“你懂什么,你以为,喔,都像你跟相泽燃这么闹腾啊?人家比你们成熟多啦!”
竹剑扬别过脸去,不服气田欣彤的反驳,又把胳膊搭在相泽燃肩上,贴着耳朵说起了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