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说完,相泽燃紧抿双唇,眼泪如同黄豆般扑啦啦从圆润的脸颊上滚落。
相泽燃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太安静了,这个房间太安静了。
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试图能够听到爷爷的呼吸声。记得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睡觉时,爷爷的鼾声总吵得他拿手捂住耳朵才能睡着。
像打雷那么大声音的鼾声,怎么,怎么会,听不到了呢?
相国富站在相泽燃身后,默默放下了门帘。手掌轻拍儿子的脑袋。
“你爷爷他,之前就血压高。这次因为咱们家的事情,气得急火攻心脑淤血了。没办法,咱们家就这个条件,医院是住不起了,只能接回来静养。医生说,情况好的话还能恢复,不好的话,可能以后连话都没办法说了。”
相国富推着相泽燃的后脑勺,边走边说。
“小睽,所以说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你已经是大孩子了,爸爸跟你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相国富将儿子抱上土炕,蹲下来擦了擦相泽燃那只没有穿鞋的脚底,顺手把另一只鞋脱了下来。
“睡觉吧儿子。没准儿一觉醒来,你爷爷已经自己好了。”
相泽燃转了转眼珠,乖巧的点了点头。替自己盖上被子。
相国富坐在他旁边,大手有一下没一下拍打在相泽燃的背上。就在相泽燃几乎要被哄睡时,耳边传来父亲沉重的一声叹息。
相泽燃缩了缩身子,将头藏在被子里。眼神却失去了睡意。
——根本不是这样的。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略显拥挤的机场里,周数坐在贵宾休息室的沙发上,安静翻看着一本书。
刘琦挂断电话,随意扫到那本书的书封名字时,惊讶地看了周数一眼。在发现周数竟然不紧不慢翻开了下一页后,刘琦笑着摇了摇头,从手提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顺着夹了书签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读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妈妈,我们一起讨论。”刘琦漫不经心地轻语一声,“妈妈这本也很有趣,我也可以分享给你。”
周数皱了皱眉,他的确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书中主人公希斯克利夫那种强烈的爱,残暴的恨,宛如强风过境扑面袭来。周数不懂,既然如此浓烈无法化解,又为何最终会放弃复仇,喃喃着凯瑟琳的名字无疾而终。
——既然要恨,就干干脆脆的恨下去!
周数的念头吓了他一跳,然而面色上依旧强装平静,垂眸无声拒绝了刘琦的好意。
恰好此时,工作人员送来了饮品和小吃。周数合上书页,颔首致意,眼神一瞥,意外与人对视起来。
那个人的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转瞬间微微蹙眉,忽然觉得那个人看过来的眼神,无比熟悉。
——被他盯上,就仿佛被一条盘亘在巨石上,吐着猩红幸子的毒蛇伺机吞噬的猎物。恶毒的,傲慢的,无所顾忌的,直勾勾盯了过来!
“小逼崽子。”那人嘴唇张阖,缓慢无声,吐出四个字的发音。
周数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越过那个人怨念的眼神,最终落到旁边人的脸上。
是陆一鸣。
陆一鸣眉眼深沉紧凑,鼻直口正长得很是气派轩昂。然而此时他的表情不够好看,冷冷看着身边的赵泽:“你敢过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更难受!”
赵泽阴冷一笑,抖了抖二郎腿,快速变换了表情:“哥你别逗了,就那种人灯,呵,我都懒得收拾!”
陆一鸣脸色古怪,轻轻扫了周数一眼,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自从赵泽被赵石峰“发配”到了市里的国际学校,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表弟了。然而刚一收到学校的放假通知书,赵泽便翘了下午的课打车回来了,缠着赵石峰非要出国散散心。
赵石峰当然不会放任赵泽一个人出国胡闹,便让陆一鸣跟着一起出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