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刘绮只是轻轻从周数后背环抱住他,一张娇艳张扬的脸轻轻贴在周数的颈窝,柔声说道:
“周数,妈妈希望你,永远,永远不要讨厌自己。”
只读完半本的书仔细夹好书签,随意放在红棕色木质梯子上。紧贴屋顶的巨大书架前,周数穿着宽松的长袖家居服,低着头在宣纸上练习书法。
藏锋逆入,关键在于如何能够藏住最初始的锋芒,在平中寓曲,稳重中不失灵动。周政民在指导周数书法时曾经说过,过刚易折,是同样的道理。只有整体符合书法规律,才能成就一篇好作品。
从最简单的一横开始练起,大小形状相似的“一”,逐渐铺满一整张宣纸。
周数微微抖动手腕,那种隐藏于内心深处的不安和躁动,也随之愈演愈烈,沸腾烧灼着他的情绪。
手速越来越快,笔迹越来越慌,间隔越来越窄。
周数笔尖一转,瞬间泼洒出一滩墨迹,滴答滴答跌落在那些横上面,仿佛是世界威严法则之下,一点一点滋生而出的反抗。
周数一下脱了力,瘫坐在红木椅子上,怔怔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纸张。
“父亲,你不是曾经试图反抗过吗?”
“如果需要把自己紧紧包裹才能够融入这所谓的作品当中,那么父亲,我们又是,为什么而生的呢……”
上挑的眉眼逐渐下压,漠然傲慢的审视着书桌上的字迹,周数缓缓抬起手,捻着指尖,捏住宣纸的一角,紧闭双眼,一寸一寸,撕了起来。
卧室玻璃上,火光一闪而过。
刘绮面前的砂锅,咕嘟咕嘟冒出香气腾腾的白色烟雾。
而在这座小院的角落房间里面,周数丢下满地灰烬,拖着疲惫的脚步,独自走进了浴室。
“很快就要吃饭了宝贝。”
周政民已经回到家里,正在厨房摆放着碗筷。刘绮脱掉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渍,推开了周数卧室的门。
“我给小睽留了一小份,你晚上会去接他回……”
周数端坐在书桌前,抬头与她对视。毛笔笔尖下面,是一幅已经写完的《岳阳楼记》,周数似乎洗过了澡,身上换了一身新的家居服。
一切都与平常无异。
刘绮蹙了蹙鼻子,隐隐闻到一丝灰尘味道。
周数歪了歪头:“妈妈你要说什么。”
刘绮摇摇头,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继续说了下去:“我给小睽单独留了一份,他晚上需要你接他吗?”
“他们不会玩到很晚的。放心。”
刘绮点点头,眼神再次扫过周数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吃完饭你记得收拾好行李?”
“嗯。”
周家小院里,逐渐亮起了灯来。
食物的香气从厨房中传出,院子内安静极了,只有傍晚的风吹拂着满院的花草香,偶尔一两声虫鸣。
那只白蹄黑身的小野猫从海棠树枝间探出头来,机警地环顾着四周。轻微一声落地的响动,小野猫驾轻就熟跳跃到回廊边,低着头吃起了周数给它准备的猫粮。
周家的一家三口,围坐在厨房的圆桌边,桌上三菜一汤,旁边还备着水果蔬菜沙拉。周政民与刘绮低声交谈着什么,不时发出浅笑声。
周数安静地吃着饭菜,没有吹干的额前刘海儿,缓缓滴下几滴水来,洇渍在桌面上,久久没有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