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揉捏,落杏一边絮絮叨叨地禀报:
“爷一早就走了,去行宫侍奉皇上用早膳,留下话说,姑娘若是有兴致,可以去县镇里逛逛,刘喜公公和护卫都留下,预备好了。”
顿了一会又说:
“那宁格格一早就过来了,说是想与姑娘一起用早膳,奴婢看姑娘睡得香,就说您昨日累了,请她先回去,等姑娘醒了再去给她请安去……”
落杏说着就有些不安,按规矩,惜宁是侍妾,该去给宁格格请安。
可姑娘啥时候受过这种磋磨?
惜宁闭着眼享受呢,听着落杏语气不安,睁开眼对她笑了笑说:
“你做得对,她是格格,敬着些原是正理。”
府里人都知道,宁格格如今活成了个弃子,主子爷不爱,福晋也不待见。
也得亏十四爷府上宽仁,才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磋磨她,份例内的吃食供应如今倒也不曾短缺。
可日子一长,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宁格格处之泰然,开春还把身边的丫鬟叫到一起,与她们说:
“我这里是没有什么前程的,日后不过吃斋念佛,清净修心,你们若是觉得清贫,熬不住,自寻前程去便是。”
最后只留下贴身丫鬟春明,和两个打扫的粗使丫鬟,从此竟真的关起门来,吃素抄经。
府里人都说宁格格性情乖戾,不求上进,有叹息的,也有鄙视的。
都道是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美人儿,竟形如槁木一般,活得没个人气儿。
宁格格这般模样,落杏却能不卑不亢,守着规矩,与她一分敬重,惜宁不禁暗自赞叹一声。
倒没看错这丫头,心地宽仁,也沉得住气,比那碧环,银姑和碧霜不知强了多少。
用过早膳,惜宁便领着落杏红姑往宁格格住的院子里去。
宁格格点了檀香在抄经呢,见惜宁来了,忙迎出来。
惜宁正要屈膝请安,被她一把托住,口中急急道:
“妹妹千万别如此,你我本是一样的人,何苦如此,折煞我也!”
宁格格这句一样的人,让惜宁心里很是抚慰。
自从来到这封建时代,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
好好的人,愣是给打断脊梁骨,敲碎膝盖,折成奴才,惜宁心里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自己做不了奴才,也受不了把好好的人当奴才使唤。
当下两人携了手,在院中葡萄藤架下入座,丫鬟们上了茶水来。
半盏茶后,宁格格敛了神色,颇有些推心置腹意味地与惜宁说:
“妹妹知道,之前是福晋想要我与你亲近,好窥视十四爷行踪与心意,只是姐姐愚笨懦弱,见了十四爷,便紧张无措,谈什么窥视?不过应付福晋罢了,倒是让妹妹看了笑话,妹妹千万不要厌弃我才好。”
说着眼里便雾气升腾,这美人儿眼看梨花带雨,惜宁也免不了怜香惜玉起来,忙道:
“姐姐多虑了,妹妹哪敢说什么厌弃?不过是刚进府里,两眼一抹瞎,多一步路不敢行,多一句话不敢言而已!”
宁格格点头,赞叹道:
“妹妹是个明白人,这铁打的府邸流水的人儿,今日繁花似锦,又知道明日欢喜人是谁?有一日过一日,荣宠不惊,盛衰不虞,才是有大造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