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林重归死寂。灰绿色的瘴气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缓缓弥合着被暴力撕开的疮痍,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失控的道胎、溃散的投影、以及那抚平空间的归墟一指,尽数吞没回永恒的昏暗之中。唯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空间被强行抚平后遗留的诡异平静区域、以及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痕与能量灼烧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叶轻眉侧卧于冰冷的腐殖层上,青丝凌乱,沾染着尘土与暗红的血渍(来自强行催动血脉的反噬)。她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眉心那枚青叶印记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古玉。体内经脉寸寸断裂,识海枯竭,青帝血脉在爆出最后的光辉后,彻底陷入了沉睡般的沉寂,仅靠着血脉深处一丝不灭的生机吊住最后的存在。
不远处,林默的状况更为骇人。暗金色的魔躯如同被砸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瓷器,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恐怖裂痕,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内部微微蠕动的、黯淡的混沌魔元。颅骨内那两簇魂火,微弱得只剩下针尖大小的幽蓝光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胸口处,那个曾爆出吞噬一切黑暗旋涡的位置,此刻只留下一个边缘焦黑、微微凹陷的恐怖创口,丝丝缕缕精纯却冰冷的寂灭气息从中散逸。枯荣魔种核心,那刚刚强行稳定下来的寂灭道胎雏形,在凝练出一滴“归墟源液”后,也再次陷入了极度虚弱的沉眠,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存在,再也无力吞噬外界死瘴。
死亡,如同盘旋的秃鹫,耐心地等待着最终降临的时刻。
就在这时,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那道神秘的灰影,去而复返。
他(她?)依旧笼罩在宽大的灰色斗篷中,如同这片死亡森林亘古不变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之间,兜帽微转,目光先是落在叶轻眉身上。
看着叶轻眉那惨烈的伤势以及体内那彻底沉寂、却依旧本能排斥外力的青帝血脉,灰影似乎微微摇了摇头。他(她?)伸出那只覆盖着微弱混沌光晕的右手,隔空悬停在叶轻眉眉心之上。指尖,一点极其柔和、蕴含着古老生机的翠绿微光再次亮起,试图渗入。
然而,那微光刚一靠近,叶轻眉体内沉寂的青帝血脉立刻爆出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倔强的抗拒波动,眉心青叶印记甚至应激性地闪烁了一下,虽然光芒黯淡,但那不容亵渎的意志依旧清晰。
灰影的动作顿住了。他(她?)沉默了片刻,缓缓收回了手。那点翠绿微光也随之消散。他(她?)似乎明白,青帝血脉的创伤,非外力可强行干预,尤其是不被其认可的外力。过度介入,反而可能引血脉本源更激烈的排斥,加其崩溃。
灰影的目光转而投向一旁濒死的林默。
这一次,他(她?)没有迟疑。一步踏出,便已蹲在林默残破的魔躯旁。那只覆盖着混沌光晕的右手,直接按在了林默胸口那个恐怖的创口之上!
嗡——!
就在灰影手掌接触创口的瞬间,林默魔躯猛地一震!那沉寂的枯荣魔种核心,那滴新生的、米粒大小的“归墟源液”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却更高层次力量的牵引,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灰光芒!魔种深处那点寂灭道胎雏形,也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亲近”与“渴求”!
灰影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确认了什么的了然鼻音。他(她?)的手掌之上,那层混沌光晕变得浓郁了一丝,不再是纯粹的灰,而是呈现出一种包容万物、演化生灭的奇异质感。
“定。”
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亘古未曾开口的单字,从灰影斗篷下溢出。
随着这个字落下,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浩瀚无匹的混沌之力,如同温润的溪流,透过灰影的掌心,缓缓注入林默那濒临崩解的魔躯!
这股力量并非纯粹的生命元气,也非死亡能量,更像是一种…包容了生死、混沌未分的本源之力!它一进入林默体内,便展现出匪夷所思的神效!
先被稳定的是那几乎要彻底碎裂的魔躯!混沌之力所过之处,魔躯表面那些狰狞的裂痕,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抚平、弥合!深可见骨的伤口处,肉芽(魔躯组织)以肉眼可见的度疯狂蠕动、生长、愈合!暗金色的骨骼上,裂纹被混沌之力填充、覆盖,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甚至隐隐流淌着一层微弱的混沌光泽!
紧接着,是那狂暴后陷入死寂的枯荣魔种!混沌之力温柔地包裹住那极度虚弱的魔种,尤其是核心那点寂灭道胎雏形和那滴新生的归墟源液。在这股包容万物的本源之力温养下,道胎雏形那不稳定、濒临崩溃的波动被迅抚平,其结构变得更加凝实、稳固!那滴归墟源液也仿佛得到了滋养,微微壮大了一丝,散出的归墟道韵更加纯粹!
最后,是那微弱欲熄的魂火!混沌之力分出一丝,如同最细腻的丝线,缠绕上那两点针尖大小的幽蓝魂火。魂火得到这股本源的滋养,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被注入了新的灯油,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彻底稳定下来,不再继续衰减,甚至…隐隐凝练了一丝!
灰影这看似简单的一按,竟以无上伟力,强行定住了林默崩解的道基,修复了他残破的魔躯,温养了他虚弱的魔种与魂火!将他从彻底湮灭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