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抬起头,漆黑双眼下是疲惫的黑眼圈,轮廓分明的面庞一脸憔悴。他的衣服刮破了,沾了泥土,还有某种东西‐‐沙里昂发现那是血以后吓坏了。乔朗的手上也有一道道血痕。
「我很好。」乔朗疲累地答道,坐倒在椅子上。
「可是……」沙里昂把手搭上他肌肉纠结的肩膀。「你看来很糟‐‐」
「我说我很好!」乔朗大吼,蓦地避开沙里昂表示同情的碰触。他从一头凌乱的光亮黑发中瞄了触媒圣徒一眼。「我们白天时都看得很清楚,要是……」
「我讨厌这种说法!」辛金说着,一挥手凭空抽出一条橘色丝巾,沾了沾鼻子。「请不要把我和你这样的下等民众混为一谈。」
确实,辛金一副刚从皇家晚会上回来的模样。这个纨绔子弟身上只有一处改变令人注意,还让人多少有些吃惊‐‐他通常颜色缤纷的衣服现在是全黑的,连遮住手腕的花边都是黑的。
沙里昂叹着气从乔朗身边走开。他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把手拢进破旧长袍的袖中,想让它们暖和起来,却只是徒劳罢了。
「你昨晚回来时遇上麻烦了?」乔朗问触媒圣徒。
「没有。卫兵以为我和……黑锁在一起。」沙里昂被这名字噎住,咳了一声。「我告诉他们,他和我说完话就……放我回来了,他们没多问就把我关了起来。不过,你呢?」触媒圣徒瞧瞧乔朗,再看看辛金,觉得奇怪。「你们怎么进来的?去了哪里?有人看见吗?」他不自觉地往窗外望去,看向对街黑锁的卫兵驻地,他们从那里监视着囚犯。
「看到我们?呿,真无礼!」辛金鄙视地说。「好像我穿成这模样招摇过市似的!」他轻蔑地扬起漆黑的袖子。「现在我会穿这个,只不过是因为这看起来跟这个场合相衬。」
「但你们怎么进来的?」沙里昂追问。
「当然是用传送廊。」辛金耸耸肩。
「但……那不可能!」沙里昂倒吸一口气,吃惊得险些语无伦次。「颂离,传送廊操控者!传送廊本来应该会中断‐‐因为你没有触媒圣徒传给你足够的生命之力或是……或是开启它‐‐」
「那只不过是技术问题。」辛金挥了挥盖着黑蕾丝的手,他在牢房里兜圈子,一边欣赏自己的黑鞋,一边继续说:「我们进来时,就是站在你和窗口那张粗俗的脸中间的时候,我正说着什么事来着‐‐顺便说一句,那脸完全坏了我早餐的胃口,我要说的事现在全忘了,是什么来着?」
「乔朗。」沙里昂试图无视辛金的话。「去哪‐‐」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辛金皱起眉,一手触额。「误把男爵当死人埋了。他很有风度地接受了掩埋,以为这是个绝妙的玩笑。当他从大理石棺盖下爬出来时,确实遇上了一点小麻烦。然后有一阵子大家都很紧张,我们把他当作是吸血鬼,把一根桩子打进他的心脏,但后来发现他有血有肉,就赶紧找来塞尔达拉,补上他胸口的那个洞。这好得不能再好了,只是个可以理解的误会。不过,至于那位伤心的寡妇,又是另一回事了。」辛金叹了口气。「她绝不原谅他竟然毁了葬礼。」
「乔朗!你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沙里昂趁辛金停下来喘气,连忙追问道。
「闇黑之剑在哪里?」乔朗突然发问。
「在你藏的地方。我照答应过的话把它带了回来,没人发现它。」沙里昂看到乔朗漆黑的双眼带着突现的怀疑看着自己时,加了一句:「就像你说的,我不能毁掉自己出力创造的东西。」
乔朗站起身。「辛金,盯着窗子。」他下令。
「非得是我吗?要是那个蠢蛋靠过来,我会吐的,我保证‐‐」
「只管盯着窗子!」乔朗厉声说。
辛金把丝巾牢牢捂着鼻口,移近窗口往外看。「起疑心的蠢蛋去跟对街的蠢蛋同伴说话。」他回报说。「他们看起来全都心慌意乱、十分紧张,不知道有什么事?」
「他们可能已经发现黑锁不见了。」乔朗边说边朝床走去,他跪在床边,两手探进脏兮兮的床垫下,抽出一包裹着布的东西。他匆忙拆开它,瞄了一眼里面的长剑,满意地点点头,再回头看向沙里昂。苍白的阳光在这位年长的男子脸上投下一束灰暗的光,他正看着乔朗,表情肃穆且沉重。
「谢谢。」乔朗不情愿地说。
「不要谢我。我宁愿去见艾敏,宁愿这剑躺在河底!」沙里昂激动起来。「尤其是在今晚的事以后!」他抬起双手恳求道:「再考虑考虑吧,乔朗!在它毁了你以前,毁掉这把邪恶的兵器!」
「不!」乔朗避开触媒圣徒盈满伤悲的双眼,愤怒地将布包塞回床下。「昨晚整个过程中,你都看到了它给我的力量。你真相信我会放弃它?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老兄!」
「和我有关。」沙里昂轻声说。「我就在当场!我帮助你谋……」触媒圣徒煞住话头,瞄向辛金。
「没事。」乔朗站起身。「辛金知道。」
他当然知道,沙里昂痛心地想着。辛金不知为什么总会知道一切。触媒圣徒觉得那些会指引他走出困境的真理,只不过将他扔在窘境中挣扎。
「其实。」乔朗一边继续说,一边坐到床上。「你该感谢他,触媒圣徒。要是没有他,我绝不可能完成你所谓的『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