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锡司?那么,他们调查的是什么事?」
「调查?」老妇人嘎声笑道。「算是吧!他们不得不从安雅怀里把那个死婴抢走。她还用毯子把它包起来,想照料它,想暖和它的脚。我们一靠近,她就对着我们尖叫。她的手指上长出长爪,牙齿变成了獠牙。她是个阿尔班那拉。」德鲁伊颤声说道。「很强大。不,我们无法靠近。所以我们叫来了杜克锡司。他们来带走了死婴,对她施了睡眠咒。我们走了,当晚她就逃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任何这事的纪录?」塞缪尔斯勋爵追问,脸沉了下来。乔朗紧盯着德鲁伊,但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生命之光,就像是那个石头婴儿一样。
「啊,有纪录!」德鲁伊愤怒地叫起来。「有纪录。」她的手爪捏成只有茶匙那么大的拳头。「我在那里时,我们一直有非常完备的纪录。真的非常完备。我们发现安雅不见以后,杜克锡司第二天一早就把纪录全拿走了。去问他们要你的宝贝纪录吧。他们不会把你当回事的,可怜的家伙。」她悲悯地瞧着乔朗,把头转到一边,高高仰起。
「那么你非常确定这位年轻人‐‐」塞缪尔斯勋爵朝乔朗点了点头,如今他目光里的悲哀超过了愤怒。「是被从育婴室偷走的?」
「确定?是的,我们确定。」德鲁伊咧嘴一笑,不过她嘴里的牙不比一只鸟嘴里的多。
「杜克锡司说了发生的事,这让我们确定了。真的非常确定,大人。」
「但你没有数吗?有孩子失踪了?」
「杜克锡司说有。」老妇人皱着眉头重申道。「杜克锡司说有。」
「但你该自己去确认!」塞缪尔斯勋爵再次追问。
「可怜的家伙。」塞尔达拉只是这么说。她看着乔朗,豆子眼闪闪发亮。「可怜的家伙。」
「闭嘴!」乔朗摇晃着站起身。他阴沉着脸,在下唇上咬出的伤口涌出鲜血。「闭嘴。」他咆哮着,愤怒地瞪着塞尔达拉,吓得她缩进了躺椅里,塞缪尔斯勋爵连忙拦在两人中间。
「乔朗,别这样。」他说。「镇定!想想吧!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清……」
但乔朗既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说的话。年轻人的头部悸动发痛,他觉得自己就快炸开了。他头晕目眩地抱紧自己的头,拼命扯着自己的头发。
看到那些头发带着血被连根拔起,看到年轻人眼中的疯狂,塞缪尔斯勋爵想把手按到乔朗身上安抚他。但乔朗一声惨嚎,甩开了他,险些把他推倒在地。
「可怜!」乔朗喘着气,他无法呼吸了。「对,可怜我吧!我……」他奋力喘着气。「什么都不是!」他再次抱紧头,扯着头发。「假话!全是假话!活死人……死……」
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过房间,摸索着出口。
「开不了的,年轻人。我已经加强了咒语。你得留下来听我说!还没有失去一切!为什么杜克锡司会对此有兴趣?我们再深入了解……」塞缪尔斯勋爵上前一步,可能考虑着要对乔朗施一个法术。
乔朗不理他。他摸到了门,想打开它,但是正如塞缪尔斯勋爵说的,咒语把门关得很紧。他甚至无法把手伸过那层无形的坚实屏障,只得恼恨地捶打着它。他想也不想,只知道自己得逃出这个房间,免得窒息而死。乔朗从背后拔出闇黑之剑,砍向房门。
闇黑之剑感觉到自己被挥动了,主人的生命热力在它的金属肢体中跃动,于是它开始吸收魔法。塞尔达拉开始厉声尖叫,发出高亢尖锐的嚎叫,而塞缪尔斯勋爵则又惊又怕地看着一切,然后他觉得全身虚弱,生命之力从他的身体中被吸走。闇黑之剑没有选择性,它的铸造者还没有完全掌握它的潜能,还不清楚要怎么用它。它从周围的一切事物、从所有人身上吸取魔法,增强自己的力量。金属剑身亮起诡异的青芒,照亮了整个房间,剑的力量让炉火熄灭,炉架上的昏暗光球也无力地一闪,完全消散。
塞缪尔斯勋爵动弹不得。他的身体变得沉重而陌生,像是灵魂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躯壳,不知该如何让这具肉身行动。他在一片朦胧的恐惧中凝视着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如何反应。
房门倒在乔朗脚下,变成了碎片。门外,灼亮邪剑的青芒之中,站着葛雯德琳。
她一直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心里跃动着甜蜜轻快的幻想,计划着在乔朗冲出来告诉她好消息时,要如何装出吃惊的模样。但是,一个接一个轻盈的幻梦长出了恶魔的双翼,它们的舞蹈变得让人毛骨悚然。石胎,发了疯的可怜母亲照看着冰冷僵硬的尸体,杜克锡司的阴暗幽影,安雅带着偷来的孩子逃入夜色……
葛雯德琳被吓得退后,躲开那扇紧闭着,又用魔法锁死的门。她的手捂在嘴上,生怕自己叫出声来让人发现。她所听到的事让恐怖感慢慢爬过她的灵魂,就像是因急速涌入的洪水而步步高涨的腐臭水流。她一生都被仔细呵护着,孩子气的她只模糊地知道一点这种事,生孩子这种事是从来不得提起的。但是她心底那份女性特质做出了反应。延续了数千年的本能让她能理解那种痛苦和哀恸,能感觉到那种孤独、忧伤和悲哀,她甚至能理解那份疯狂‐‐就像广漠夜空中一粒星子的微光,能给人带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