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而已,不必当真。行伍中人,朝生暮死。你心悦谁都是好,千万,千万不要心悦于在下。”
他回头看她,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
“因为在下的命,早晚都要交代在此地。负了姑娘,我心不安。”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平生第一次,她发觉有的人纵使不能预知未来,也能将命运牢牢攥在手中。
(四)
交河一役,唐军大胜。
官兵凯旋,他果真信守诺言,带她回了长安。
一路上他们有无数次机会相互剖白心迹,却屡屡止步于他的闭口不言,和她的顾虑重重。
直到他们在龙首原挥别,时值初秋,木叶枯黄。
他们骑马上高坡,她第一次换上了女子衣裳,梳高鬟,点鹅黄,人比花娇。
在离别前她已决定,如果他离她愈近,就离死愈近,那么她宁可与他就此永别。
“阿斐,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今日穿着军服,笔挺潇洒,即使在帝都长安,也是引路人频频回首的少年郎。
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笑成月牙。接着跑到高坡上,对他大声喊:
“王郎,我要为你跳支舞。这支舞,你此生都不可忘记。”
她学什么都快,饶是如此,她也向教坊的娘子们学了很久,每一个姿势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要用尽此生的情意,将这支舞跳得冠绝天下,无人再能与之相比。
她哼起古雅的曲调,歌词是《诗经》中歌颂武人的篇章。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龙首原上大风刮起,吹动她衣袂翻飞,凌然飘举。
十七岁的王孝杰站在山岗上,静静看着眼前一幕,任由衰草枯杨裹挟着朔风吹过,只觉得千年一瞬,此生无憾。
之后,他们在龙首原上作别,分道扬镳,仿佛从未曾相识。
(五)
她在与王孝杰分别后不久,就遇到了一个自称是东君的人。
她知道他的身份。在梦中,这个人后来成了与她共寝枕之人,或者,用一个她万般不愿承认的字眼——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