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段煎熬而漫长的沉默后,尹粟终于第一个开口了。
“真的是……好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啊。我们的关系原来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了吗……”
尹粟的声音十分虚弱。
“我以为这种程度的创伤,最起码也会是那种两三年后的一个阴暗潮湿的雨夜,姐妹们喝了不少后故作坚强地淡然说出,然后大家彼此拥抱笑对生活……正常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流程吗?”
“原来你们没有睡着啊,我说呢。”楚白思考了一下,“所以,确实有是吗?你曾经确诊过精神疾病?”
尹粟又沉默了一下,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确实有。”尹粟顿了顿,接着用玩笑般的语气道,“没想到才认识不到一天,姐妹们已经比我的亲生父母更了解我的精神隐痛了……啊哈哈。”
“这才是正常现象吧。真会有父母关心所谓的精神隐痛吗?”
一直没出声的顾烽掠终于说话了。
顾烽掠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楚白听到她翻了幅度很大的一下身,木质的床架嘎吱作响。
“不过我也没资格这么说就是了。毕竟我家……不是什么有代表性的家庭。”顾烽掠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至于躁狂……我有这么明显吗?”
楚白下意识看向那边。黑暗中顾烽掠卷着被子面朝着墙,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以及在枕上铺散开波浪似的红发。
寝室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慢慢的,才有细微的、甚至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说话了。
“我……我其实也是一样的。”叶川小声道,“而且我家也……我是被婆婆养大的。”
楚白看向叶川。因为叶川与她邻床,所以看的很清楚。叶川蜷着身体侧躺着,这似乎是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而且她的手指反复攥着被角,看来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她还是继续慢慢地说:“所以,没事的……烽掠。”
楚白突然心里动了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原来,叶川是在安慰顾烽掠啊。即使是用这种几乎有些笨拙的方式。
也是这时楚白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原来是有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的。
楚白张了张嘴。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在她的观念里,精神疾病和任何一种病一样,虽然可能名称和症状五花八门,但归根到底,都只是不慎患上的一种疾病而已,跟发烧感冒摔断腿等等没什么不同。
可能确实倒霉了点。但谁会因为摔断过腿而感觉难以启齿呢?
所以楚白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也许这些问题的意义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抱歉。”楚白说。
顾烽掠顿了下后笑了一声。
“其实没什么,那些事也就那样。”顾烽掠看着墙壁,“至于家里,喝酒赌鬼的爹,离家出走的妈……来回不就这些玩意儿么?”
尹粟裹着被子,像个蚕蛹似的在床上扭动了两下,伸出只手来抓了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