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的话像一颗炸雷,在侍女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众侍女纷纷骚动起来,那些被压迫多年的委屈、恐惧瞬间被点燃。有的侍女捂住脸泪流满面,泪水混杂着脸上的尘土滚落;有的则是眼中迸发出压抑已久的愤怒,她们猛地抓起脚下的青砖、石块,甚至有人捡起了地上的木棍,嘶吼着直奔练武场上被捆绑的汉子而去。一时间,练武场上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多年的积怨在此刻彻底爆发。
“畜生!你还记得我这条腿吗?!”一名侍女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抡起青砖就往账房的天灵盖上砸。砖角撞在头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账房惨叫一声,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淌,糊住了他惊恐的眼睛。侍女却像没看见似的,嘴里不停念叨着“还我腿来”,一下接一下地砸下去,青砖上的血迹越来越浓,渐渐染上了暗红的脑浆。
就在这时,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小侍女扑到了护卫队头目的面前。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是你!就是你去年把我妹妹给玷污了!”她抬脚狠狠踹向汉子的裆部,那汉子疼得弓起身子,锁链被挣得哗哗作响。小侍女却不解气,抓起地上的碎石子往他嘴里塞,“你不是喜欢糟蹋人吗?我让你再作恶!”
混乱中,一个脸上带疤的侍女举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冲了出来。那刀是后厨用来剁骨头的,刀刃上还沾着风干的肉渣。她径直奔向孙虎,菜刀在空中划出寒光,“孙虎!你用蚀骨散逼死我姐姐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
第一刀砍在孙虎的肩膀上,铁锈混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孙虎疼得嗷嗷直叫,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金色锁链,“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可侍女哪里肯听,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嘴里嘶吼着姐姐的名字,菜刀一下比一下砍得狠,从肩膀到胸膛,再到小腹,血花溅在她带疤的脸上,狰狞又悲怆。
更远处,几个年长的侍女正围着当年负责看管她们的老姬。那老姬本是女儿身,却帮着孙虎做了不少恶事。此刻她被金色锁链捆住动弹不得,吓得屎尿齐流,哭喊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可回应她的是无数双撕扯的手——有人拽她的头发,有人撕她的脸皮,有人用发簪往她指甲缝里戳。其中一个断指侍女反应最为激烈,此刻她抱着婆子的腿,用牙齿疯狂地啃噬着,血顺着嘴角往下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动摇。
春湄抓起地上的木棍,走到那个曾玷污过她的守卫面前。那守卫吓得涕泪横流,不停地磕头求饶:“春湄姑娘,我有眼无珠,你大人有大量……”春湄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些被践踏的日夜终于有了回响。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冰冷的决绝,木棍带着风声砸在杂役的膝盖上,“咔嚓”一声脆响,杂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你玷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报应?”她抡起木棍继续打,直到杂役的双腿都成了畸形,再也站不起来。
秋菊和冬雪合力拖着一个护卫往火盆边去。那护卫当年活活打死了她们的同乡,此刻还在放狠话:“你们这群贱婢,等我出去定要扒你们的皮!”秋菊咬着牙将火把塞进他怀里,冬雪死死按住他挣扎的手臂,看着火苗舔上他的衣袍,听着他从怒骂到惨叫,再到最后微弱的呜咽。火光映在两个侍女的脸上,她们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送别那些死去的冤魂。
整个练武场都被血腥味笼罩。有的侍女用发钗戳烂了仇人的眼睛,有的甚至搬起练武用的石锁,狠狠砸向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血溅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小溪;脑浆糊在石柱上,苍蝇嗡嗡地聚拢过来;断手断脚散落在各处,与散落的青砖、木棍混在一起。
夏禾站在场地中央,看着姐妹们像疯了一样复仇,自己的指甲早已嵌进掌心,流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她忽然看到角落里一个老杂役缩在锁链里发抖,那是当年帮着孙虎掩埋尸体的人。夏禾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半截长矛,矛尖对准他的心脏:“我妹妹的尸体,是不是你埋的?”老杂役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夏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猛地将长矛刺了进去,“我替她谢谢你。”
直到日头偏西,练武场上的哭喊与惨叫才渐渐平息。以孙虎为首的上百人,死的死,残的残,没有一个完好的。侍女们站在遍地狼藉中,有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有的抱着彼此失声痛哭,有的则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夕阳透过云层照下来,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曾经怯懦的眼神里,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空洞,和一丝终于挣脱枷锁的茫然。
寒走到唐毅身边,视线扫过眼前的景象,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唐毅注意到寒脸上的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声音低缓而清晰:“她们不是在杀人,是在埋葬过去。”
随着天边最后一点亮色被夜色吞没,练武场上的嘶吼与哭喊彻底沉寂。侍女们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找回了灵魂,她们缓缓转过身,朝着唐毅的方向,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们仰起的脸上还沾着血污与泪痕,眼眶通红,原本空洞的眼神此刻盛满了滚烫的感激。有人磕头时太过用力,额角撞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多谢大人”,声音嘶哑却带着难以撼动的真诚。
唐毅迈步走到春湄身前,抬手的瞬间,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已然出现在他掌心。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瓶内有少量的乳白色灵液轻轻晃动。
“将瓶内的灵液稀释在水中,让所有人服下,切记不要多喝!”唐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还有这青云阁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待你们离开后,便放一把火把这里都烧了,省得留下祸端!”
春湄猛地抬头,泪水瞬间决堤,顺着脸颊滑落,冲刷出两道浅浅的痕迹。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细碎的呜咽。她双手接过瓶子,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紧紧将瓶子护在胸前,然后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大人的大恩大德,姐妹们没齿难忘!奴婢愿为大人当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唐毅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平静:“今日之后我与你们再无瓜葛,帮你们也是顺手为之。从此以后莫要提起我的存在,否则定会引来祸端!”
说罢,他不再看跪在身前的一众侍女,那些此起彼伏的磕头声和感激的话语仿佛都与他无关。他转头看向一侧的寒,眼神微动,开口道:“走吧!咱们也该出发了!”
随即,两人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动,衣袂在空中划过两道浅浅的弧线,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这练武场上。只留下一众侍女依旧跪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