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林场的清晨,天还没完全透亮。
发车是八点,现在才七点半,外面冻得人首哆嗦。
小火车头还在远处停着,车厢里更是冷风灌满了,谁也不想进去挨冻。
大家伙儿都猫进了调度室,寻思着暖和暖和身子,等火车头掉过来再上车。
屋里头挤了不少人,火炉子烧得正旺。
一股子煤烟味儿夹着汗味儿,把窗户上的冰花都烤化了些。
除了调度员小沈儿,里头还有几个穿棉袄、戴狗皮帽的候车人。
小沈儿正猫着腰给炉子里添煤,一抬头,瞧见撒大斌推门进来。
他咧嘴一笑,喊道:
“大斌,咋地,今儿送客啊?”
撒大斌也咧嘴一笑,从棉袄兜里掏出烟盒,抽出根红塔山,递给小沈儿,说:
“可不嘛,送几个祖宗走。”
小沈儿接过烟,眼睛都亮了,赶紧摸出火柴,‘嗤’地一声擦着了,美滋滋吸了起来。
撒大斌一进屋。
脚刚迈过那道被磨得光滑的木门槛,一股热气就扑到了脸上。
他眯缝着眼,朝屋里扫了一眼。
还没等他回话,就一眼瞧见大舅张振国、三姨张秀丽赫然也在里头。
他们俩身边,姥姥、姥爷和丈母娘张小芳并排站着,棉袄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来送行的。
大家见了面,气氛有些尴尬。
但毕竟是要走了,也都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根烟的工夫,调度员小沈儿拿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铁牌子,推门出去了。
那是给小火车调头的信号牌。
屋里的人见状,都知道时候到了,陆陆续续地都站了起来,朝着屋外挪动。
撒大斌挪到赵红梅身侧,不声不响地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在她后腰上推了一把,又顺势勾住她的胳膊肘,半搂半拽地把她带到了调度室最不显眼的角落,背靠着一堆木头箱子。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嗓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
“红梅,你身上揣零钱了没?”
赵红梅被他突然这一拽,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厚实的棉袄口袋里,指尖碰触到里头的票子,抬头看了撒大斌一眼,眼里带着点儿不解,但还是脆生生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