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
“到!”
“你连任务:第一,加固营地防御工事!铁丝网不够,给我挖壕沟!设陷阱!把你在剪子巷的本事都使出来!把这里给我变成刺猬窝!第二,组织全连体能恢复训练!跑步、格斗、刺刀术!先把自己练硬了!第三,协助孙小虎,在连内物色适合进教导队的苗子!”
“是!团长!保证把兔崽子们都练成铁疙瘩!”张大山拍着胸脯,声如洪钟。
“李石头!”
“到!”
“你排任务:第一,看护好我们的‘重家伙’(指迫击炮和机枪),组织炮手、机枪手基础训练!没炮弹?练装填!练瞄准!练协同!第二,组织全排及突击连部分人员,练习土工作业!挖掩体,修工事,也是本事!第三,协助钱有福,组织营地内卫,维持秩序!”
“是!团长!俺明白!”李石头重重点头。
“周安邦!”
“到!”
“你处任务:第一,立刻整理现有人员详细名册,包括籍贯、特长、战斗经历!尤其是骨干名单,我要最详细的!第二,清点所有物资装备,精确到每一颗子弹!第三,尝试修复电台,保持与上级联络!第西,制定营地作息条例、内务卫生条例!无规矩不成方圆!”
“是!团长!保证详细准确!”周安邦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却又充满了被信任的使命感。
“钱有福!”
“到…到!”
“你处任务:第一,竭尽全力救治伤员!药品不够?想办法!找草药!找偏方!去滩头其他收容点打听!我只要结果!第二,保障基本伙食!粮食定量,但要让弟兄们有口热乎的!第三,管理好收容的妇孺,她们是我们的责任!第西,营地卫生!给我弄干净点!病倒一个,我唯你是问!”
“是…是!团长!我…我拼命干!”钱有福哭丧着脸,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这支伤痕累累队伍的肌理。骨干们轰然领命,立刻行动起来。孙小虎带着特务排的士兵,如同幽灵般散入营地外围的雪幕中。张大山的大嗓门立刻在突击连的窝棚前炸响,催促着士兵们拿起简陋的工具去挖沟垒墙。李石头则小心翼翼地组织人将那门宝贝迫击炮和机枪转移到相对避风的位置,开始组织训练。周安邦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当桌子,铺开纸张,开始登记造册。钱有福则像只陀螺,在伤员区和临时搭建的土灶间来回奔波,嘴里念念叨叨地指挥着。
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气氛,取代了之前的茫然与死寂。营地活了过来,像一个刚刚接上断骨的伤员,虽然痛苦,却开始了艰难的康复。
夜幕低垂,寒风更烈。营地中央燃起了几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些许寒意,也映照着围坐士兵们疲惫而复杂的脸庞。
陈天没有待在相对暖和的窝棚里,他裹紧破旧的大衣,和张大山、李石头等人围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火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翻滚着稀薄的杂粮糊糊,散发着微弱的食物香气。钱有福小心翼翼地往锅里撒着最后一点盐巴。
“团长,喝口热的。”周安邦端着一个破搪瓷缸子,里面是刚盛出来的糊糊,递给陈天。他的手指冻得通红,笔记本却依旧紧紧抱在怀里。
陈天接过,滚烫的温度透过缸子传到掌心。他喝了一口,粗糙的糊糊刮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咸味和糊锅底的焦苦。这味道,比南京城破前的最后一顿热食差远了,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映照着周围士兵们沉默的脸庞。南京的惨烈,渡江的惊魂,滩头的混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壮哥…”一个年轻的新兵,看着篝火,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沉默,“俺…俺看见王班长他…为了掩护俺们上船…被鬼子的机枪…打成了筛子…”他说不下去了,抱着头低声啜泣起来。
旁边一个川军老兵叹了口气,用浓重的口音道:“瓜娃子,莫哭咯。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王班长是条汉子!值!总比那些在滩头抢吃的、踩死自己人的龟儿子强!”他狠狠啐了一口。
“对!值!”另一个粤军老兵接口,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团长说得对!脊梁骨不能断!咱们活着出来了,就得替死去的兄弟,替南京城里那些冤魂,把仇报了!”
“报仇!”“血债血偿!”几个声音低吼着响应,篝火映照着他们眼中跳动的火焰。
张大山猛地灌了一口冰冷的烧酒(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劣质货),辛辣的味道让他龇牙咧嘴,他抹了抹嘴,声音带着酒气和粗豪:“哭个逑!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团长给咱定了章程,分了队伍,那就是要带着咱们重新来过!把本事练好了,枪擦亮了,跟着团长,早晚打回去!把狗日的小鬼子赶下海喂王八!”他的话简单粗暴,却充满了力量,让低迷的气氛为之一振。
李石头默默地用一块破布,一遍遍擦拭着他那挺宝贝机枪的枪管,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火光在他憨厚的脸上跳跃,那双总是带着点木讷的眼睛里,此刻却沉淀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他不善言辞,但他知道,保护好这挺枪,用它多杀几个鬼子,就是对死去兄弟最好的交代。
孙小虎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背靠着一截木桩,闭目养神。火光只能照亮他半边冷峻的脸颊。他的特务排承担着最重的警戒任务,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他似乎睡着了,但陈天知道,他的耳朵一定在捕捉着营地内外最细微的声响。这个冷得像块冰的汉子,他的忠诚和坚韧,早己融入每一次无声的守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