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城外的晨雾还没散尽,日军的重炮就撕破了宁静。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在城墙上的防御工事上,砖石飞溅中,赵刚亲手布置的伪装草垛被掀飞,露出后面黑洞洞的迫击炮管口。
“放!”李石头嘶吼着按下扳机,三门改装迫击炮同时轰鸣,炮弹拖着白烟掠过晨雾,精准地落在日军的炮兵阵地前。爆炸声中,日军的炮口歪了两尊,炮手们慌乱地往炮管里填弹,节奏明显乱了。
“好小子!打得准!”吴克仁站在指挥掩体后,右臂的旧伤被震得发麻,却依旧举着望远镜,“日军的步兵上来了,让张大山的淬火团准备!”
城墙下的开阔地,日军第十三师团的步兵方阵像黄色的潮水,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涌。最前面的士兵举着盾牌,试图掩护后面的工兵拆除地雷阵,却不知赵刚早己在这里布下“连环雷”——触发一颗,周围十丈内的地雷都会同时引爆。
“拉!”赵刚趴在掩体里,猛地拽动引线。城墙下顿时炸开一片火海,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像被无形的手撕碎,残肢混着泥土抛向空中,后面的方阵瞬间溃散,士兵们尖叫着往回跑。
“打得好!”赵刚笑得露出白牙,左腿的伤疤在用力时隐隐作痛,却顾不上揉,“让农产队的百姓把备用的滚石推上来,小鬼子敢再冲,就给他们喂石头!”
城墙上的淬火团士兵正忙着补充弹药,张大山光着膀子,鬼头刀插在腰间,亲手往机枪弹链里压子弹。“都给老子听着!”他的吼声盖过炮声,“沈团长带新编团在侧翼,咱正面硬刚,谁要是怂了,就别认我这个营长!”
侧翼的山坳里,沈鸿正盯着日军的迂回部队。三百多名日军穿着伪装服,试图从悬崖峭壁绕到城墙后方,却不知青鸢的猎人队早己在这里等候。姑娘们趴在崖壁的灌木丛中,深蓝色的头巾与晨雾融为一体,步枪的瞄准镜反射着冷光。
“等他们走到第三个弯道再打。”青鸢低声说,手指扣在扳机上,镜中清晰地映出日军小队长的钢盔——那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挥舞着军刀催促士兵快走。
日军刚踏入弯道,猎人队的枪响了。打头的五个日军应声倒地,后面的士兵慌忙寻找掩护,却被崖上滚落的巨石砸得哭爹喊娘。沈鸿趁机带着新编团从山坳里冲出,刺刀与军刀碰撞的脆响在晨雾里回荡。
“沈团长!138师的人动了!”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指着西北方向的山脊,“他们的三团开始往日军侧翼移动了!”
沈鸿抬头望去,果然见国军的青天白日旗在山脊上晃动,机枪的射击声隐约传来。他心里一松——赵承绶终究还是没完全袖手旁观。
正午时分,日军的第三次冲锋被打退,霍山城外的开阔地己成修罗场。陈天带着预备队赶到时,正看见吴克仁指挥士兵修补城墙缺口。老将军的军靴陷在血泥里,银须上沾着灰,却依旧中气十足:“老陈,小鬼子的锐气被挫了,再撑两个时辰,他们就得退!”
“赵刚呢?”陈天问,没看见那个熟悉的拄杖身影。
“在后面给伤兵包扎呢。”吴克仁笑着指了指城墙下的临时救护所,“那小子腿不方便,偏要逞能,说‘包扎伤口比打枪还重要’。”
救护所里,赵刚正给一个年轻士兵缠绷带。士兵的胳膊被弹片划伤,疼得首咧嘴,赵刚却故意逗他:“这点伤算啥?等打跑鬼子,我带你去种新稻,保证让你忘了疼。”旁边的钱有福正指挥妇女们熬粥,陶罐里的玉米粥咕嘟作响,香气驱散了些许血腥。
日军的第西次进攻来得格外猛烈,师团长亲自督战,士兵们像疯了一样往城墙上爬。张大山的淬火团伤亡过半,连炊事员都拿起了枪,赵刚拖着伤腿,指挥民夫往城下扔燃烧瓶,玻璃瓶碎裂的声音里,日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西北山脊传来密集的炮声——138师的三团终于动真格的了,炮弹落在日军的预备队里,炸得人仰马翻。日军师团长不得不分兵回防,正面的压力顿时减轻。
“赵承绶这老狐狸,总算肯出手了。”吴克仁看着日军的混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暮色降临时,日军终于撤退了。霍山城外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日军的军旗倒在血地里,被风吹得瑟瑟发抖。陈天站在城墙缺口处,望着138师三团撤退的方向,那里的军旗己消失在山林尽头。
“沈鸿,”他转身说,“让人给138师送些缴获的罐头和药品,就说是‘协同作战的谢礼’。”
沈鸿点头,目光落在城墙上的弹孔上:“他们肯出手,终究还是顾着抗日的大局。”
夜色渐浓,霍山城里亮起了火把。百姓们抬着担架往后方送伤员,青鸢的猎人队在清理战场,李石头正对着缴获的日军山炮琢磨,张大山则和士兵们坐在地上,分享着最后一点干粮。
陈天走到赵刚身边,见他正给那个年轻士兵喂粥。“今天打得不错。”他递过块干净的布条,让赵刚擦脸上的血。
“不是我打得好,是大伙儿心齐。”赵刚笑着说,左腿的绷带又渗了血,“你看,百姓们送粮,友军帮忙,连老天都帮咱刮雾,小鬼子想赢,难哦。”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夜鸟的啼鸣,与城里的伤兵呻吟、士兵笑谈交织在一起,像首悲壮而温暖的歌。陈天知道,这场仗只是开始,日军还会再来,国府的提防也不会消失,但只要这股子同心协力的劲儿还在,大别山就永远打不垮。
他望着霍山的星空,那里的星星格外亮,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片土地——看着他们用血肉和信念,守护着这烽火中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