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大气!”
“国画真迹!今日真是开了眼!”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凌昭阳待妙画仔细收起画卷,才含笑看向众人:“彩头已示,诸君便请挥毫泼墨,以‘锦鲤’为题,尽展胸中丘壑吧。限时两炷香。”
话音刚落,才学颇有盛名的翰林学士之子裴飞鸿这时起身,对着凌昭阳的方向拱了拱手,声音清越:“郡主,彩头贵重,敢问这魁首以何标准裁定?是由大师评判,还是由郡主定夺?”
裴飞鸿的疑问正是许多人心中所想,众人目光再次聚焦于主位。
“此次评审,由诸位选手作为裁判给作品投票,每人只有一票,且不能投自己的作品,得票最高者……”
凌昭阳微微扬眉,话刚说到一半,一个清凌凌带着点懒洋洋腔调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卫贵妃的亲侄女——卫雯琴。
她没起身,只是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一个没沾唇的青瓷茶盏,抬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望向凌昭阳,似笑非笑:“这裁定之法可得定明白了。众口难调,画风各异,难免有高下难分之局。若是……大家票数相同,魁首又当谁属呢?总不能,让那《阴阳鱼》也切一半分了吧?”
这话说得半是玩笑半是刁难,语气里的揶揄毫不掩饰。
场中安静了一瞬。
这是隐晦地在质疑凌昭阳主持公允的能力,甚至暗指她会偏向或无法掌控局面。
不少人的目光在卫雯琴和凌昭阳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看好戏的兴致。
角落里,楚明钰执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唇角似勾非勾。
阁楼上的楚明姝眸光更沉了几分,指尖轻叩窗棂。
凌昭阳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裂缝。她甚至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了撇浮沫,才轻轻放下。
那气度,竟比刚才更沉稳了几分。
“卫小姐所虑,甚是周到。为免平票,失了雅兴又徒增困扰,本郡主身为彩头之主,特添一道规则。”
她微微拔高声音,确保每一处角落都听得清楚:“所有参与者,无论男女宾客,皆可在竹签上写下心目中技艺最佳者之姓名,投入票箱。最终以得票数量论输赢。”
“至于卫小姐担忧的平票……”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若果真有此万一,诸位之票皆为整票。那么,本郡主这一票——算作一票半。”
“一票半?”卫雯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愕然,甚至有一丝难以置信,脱口反问,“还能有‘半票’之说?”
凌昭阳将她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那份被楚明姝点化的舒畅感瞬间抵达顶峰。
幸好楚明姝心思缜密,帮她想出这么个好法子来。
她微微偏头,颊边梨涡若隐若现:“为何不能?彩头是本郡主拿出来的,本郡主这一票,自然当多值些分量。多这半分不多,少这半分不少,恰正好决出胜负,又不至于令本郡主完全左右魁首归属。卫小姐,可是觉得此例行不通?或是,有更妥帖的办法?”
她含笑反问,语气平和,却句句在理,堵得卫雯琴哑口无言。
“一票半”固然不合常理,却恰恰解决了平票这个难题,又不逾越主持的界限。
卫雯琴被那笑盈盈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
她精心准备的刁难,竟被对方轻易化解,还被反将一军。
最终只能勉强扯出一个极其生硬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郡主机变无双……倒是我……多虑了。一票半……甚好。”
这“甚好”二字,说得却是咬牙切齿,全无半分好意。
“卫小姐过奖。”凌昭阳笑得愈发明艳,看着卫雯琴那张气得几乎要挂不住的脸,她心里那份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阁楼上,楚明姝看着凌昭阳在众目睽睽下,让卫雯琴吃了个瘪,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赞赏。
这位娇纵的郡主,总算把她教的法子用得……还不错。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越过喧嚣的湖边,遥遥落在澄碧湖水的尽头。
几道不易察觉的涟漪正无声荡开,隐入平静无波的湖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