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我娘待你视如己出。”楚明姝突然笑出声,眼眶却泛起猩红,“给你戴金佩玉,教你读书认字,倒养出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楚明钰猛地抬头,正对上她淬了冰碴子的目光。那眼神仿佛要剖开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剜出藏在皮囊下的算计。
“我……我也是被奸人蒙蔽。”她忽然掏出杏子黄帕子捂住脸,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前些日子听廖嬷嬷说,说明姝是她的亲生侄女。”
这哭声干涩得像是旱季的枯井,连苏氏平日里三分功力都比不上。但苏氏还是扑上来搂住她单薄的肩膀,冲着满屋子人喊:“阿钰从小没喝过亲娘一口奶,你们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可她要逼我为奴!”楚明姝怒喝一声,“你轻飘飘一句‘没喝过亲娘的奶’,就能抵得过她满嘴谎话?”
“这不也没成吗?”苏氏扯着嗓子嚷起来,鬓边点翠簪子都歪了,“阿姝,娘从前怎么教你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不是我娘!”楚明姝突然逼近苏氏,“从你帮着这毒妇算计我开始,咱们的情分就断了!”
苏氏踉跄着扶着柱子,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往下砸:“你三岁出水痘,我守着你七天七夜没合眼;八岁跌进荷花池,是我拼了命把你托上岸……这些情分,都是假的?”
楚明姝的嘴唇开始发抖。
烛火在铜雀灯台上噼啪爆响,映得她眼角水光忽明忽暗。那些温热的姜汤,那些掖被角的深夜,此刻全化作细针往心窝里扎。
“从你接她进府那刻起,眼里就只有这个亲闺女,哪里还有我?”
苏氏张了张嘴,目光扫过楚明钰,突然扑过来抓楚明姝的袖子:“娘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阿钰身子弱,又刚回家……”
“刚回家就能逼良为奴?”楚明姝狠狠甩开她的手,玉佩穗子扫过苏氏瞬间惨白的脸,“要不要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给你们的好闺女腾地方?”
昭平侯也明显有些慌了,他伸手要拍楚明姝的肩膀,却被少女闪身避开。
“阿姝啊——”他拖长了音调,拇指摩挲着翡翠扳指,“十六年的父女情分,哪能说断就断?往后你和阿钰都当侯府千金,岂不两全其美?”
楚明姝后退半步,珊瑚耳坠在颊边晃出讥诮的弧度:“民女的亲生爹娘正在冀州等着,侯爷的‘两全其美’,恐怕恕难从命。”
“你要去冀州?!”楚明钰的呜咽戛然而止,杏子黄帕子边缘掐出月牙形褶皱。
楚明姝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故意抬高声调:“楚姑娘既已认祖归宗,我也该去冀州拜见亲生父母,这不是正合规矩?”
“不可!”楚明钰嗓音陡然变得尖利,“养母常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姐姐此时去冀州定要扑空!不如我修书请他们来京再说?”
“呵!”
楚明姝突然冷笑:“楚明钰,你如此千方百计地阻我寻亲——你究竟在怕什么?”
苏氏急忙伸手要拽楚明姝的缃色披帛:“阿姝你听娘说,陇西道最近闹马匪,娘是怕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安全!”
“您当年送我去陇西收账时,怎不记得有马匪?”楚明姝甩开她的手,腕间银镯撞上立柱发出清响,“那年我带着三车蜀锦过黑风岭,被劫道的逼得跳崖——母亲可曾问过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