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生带着三连的弟兄们刚回到驻地,团部的传令兵就小跑过来,皮靴在黄土地上扬起一溜烟尘。
"报告顾长官!"
传令兵啪地立正:
"团座命令,请您立即到团部复命!"
顾家生微微颔首,转向程远时声音压得极低:
"让弟兄们都把家伙事藏严实点,特别是那些私货。"
团部的青砖小楼前,两个卫兵持枪而立。顾家生经通报过后推门进去。
团长郑大川正伏在黄花梨木的办公桌前批阅文件,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马富贵佝偻着腰站在一侧,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鹅,见顾家生进来,那双绿豆眼立刻瞪得溜圆。
"报告!三连连长顾家生奉命前来复命!"
郑大川的钢笔顿了顿,手腕上的金表在煤油灯下反着光。他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马富贵立刻挺首腰板,冲着顾家生挤眉弄眼,活脱脱戏台上的丑角。
顾家生保持着跨立姿势,目光落在团长身后那面青天白日旗上,旗角沾着些煤灰,怕是自从挂上就没取下来过。
钢笔终于搁在了镀金的笔架上。郑大川抬起眼皮,目光在顾家生身上停留了一瞬。
"剿匪任务完成了?"
"报告团座!我部己成功剿灭土匪,并击毙匪首张黑虎,赵家小少爷也己成功解救。"
顾家生声音平稳得像在汇报炊事班的菜谱。
"全连轻伤七人,重伤两人,无一阵亡。"
马富贵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一个箭步蹿到团长身边:
"团座,我就说顾连长是福将!您看这"
他搓着手,笑得满脸褶子能夹死苍蝇,
"是不是该给三连记一功?"
郑大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紫砂壶啜了口茶,茶水顺着壶嘴滴在军装前襟上,留下点点茶渍。
"详细报告写一份。"
团长用茶壶指了指顾家生。
"明天早饭前交上来。"
"是!"
门外突然传来跺地的声响,卫兵扯着嗓子喊:
"团座!赵家老太爷到访!"
郑大川像被火钳烫了似的跳起来,金表链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
"哎呀!赵老太爷!您老怎么亲自"
话音未落,檀香混着鸦片烟的气味己经飘了进来。赵老太爷被五六个乡绅簇拥着迈进门槛,枣红色的缎面马褂精致非凡。
"郑团长!"
老太爷的嗓子像是被烟油浸透了,他微微拱手施礼。
"老朽特来道谢啊!"
顾家生注意到团长的手在背后摆了摆,马富贵立刻猫着腰溜去泡茶。两个赵府家丁抬着红木箱子吭哧吭哧挪进来,箱盖一掀,白花花的大洋在灯光下泛着亮光。
"这赵老太爷太见外了!"
顾家生默默数着,最上面那层横五竖十,按这个码法,少说三千块。他余光瞥见马富贵端着茶盘的手在发抖,瓷盏碰得叮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