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记闷雷砸在顾家生心上。他手一抖,香烟掉在了泥地上。
"他们都是跟鬼子血战后活下来的。"
赵大虎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田三喜一个人捅死过三个鬼子,李二狗抱着炸药包炸过坦克都是好兵啊"
顾家生一把扶住赵大虎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发现这个曾经能单手抡大刀冲锋的汉子,现在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的军装空荡荡的,像是挂在衣架上。
"赵老哥,你放心。"
顾家生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带着弟兄们和鬼子拼到底。"
赵大虎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
"老子就知道你他娘的是个人物"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去。顾家生一把抱住他,暴喝一声:
"医护兵!"
但赵大虎己经昏死过去,仅剩的左手却还死死攥着顾家生的衣袖,指节泛白,像是要把最后的嘱托都烙进布料里。
几个卫生员手忙脚乱地把人抬上担架。顾家生站在原地,看着担架消失在夜色中,衣袖上五个暗红的指印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远处,罗店方向的炮火愈发猛烈,爆炸的火光将半边天空染成血色。张小刀抱着刚领到的弹药箱走过来,张了张嘴又闭上。
"通知全连。"
顾家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火的钢,
"一刻钟后集合,检查武器。"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支沾了泥的香烟,狠狠咬在嘴里。烟嘴很快渗出一丝腥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己经把嘴唇咬出了血。
顾家生站在由三个弹药箱叠成的简易讲台上,身后是不断被炮火点亮的夜空。爆炸的火光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在身后泥墙上投下高大的剪影。全连一百多号战士席地而坐,布满硝烟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每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首,像一排排等待出鞘的刺刀。
"弟兄们!"
顾家生的声音低沉有力,竟压过了远处此起彼伏的炮声。他摘下沾满尘土的军帽。
"今天我们折了很多弟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但活下来的,都是淬过火的钢!现在,按我黄埔的老规矩,战后总结!三个排长,挨个说说今天的教训。"
一排长程远第一个站起来。程二少爷的声音依然洪亮如钟:
"弟兄们,今天这一仗,小鬼子的掷弹筒打得忒准!"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特别是咱们转移时,鬼子专挑队伍密集处打。我建议以后不论进攻还是撤退,各班间距至少保持十五米!"
顾家生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就着炮火的微光写下"防炮间距"西个遒劲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