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5日,清晨。
三百多人的残兵队伍终于停下脚步。清晨山间的雾气渐渐漫了上来,将这支残兵队伍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他们己经在这片崎岖的山林里兜兜转转了整整一夜,身后的枪声早己稀疏,最终彻底沉寂。没有欢呼,没有追击,只林间传来的清脆鸟鸣,仿佛昨夜的激战只是一场噩梦。
顾家生靠在一棵苍劲的老松树下,粗粝的树皮硌着他的后背,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踏实。他伸手摸向胸前的口袋,掏出了半包皱巴巴的"老刀牌"香烟,烟盒早己被汗水浸得发软,里面的烟卷也扭曲变形。他小心翼翼地抖出一根,叼在唇间,手指轻轻捻着烟嘴,这仅剩的一点的‘精神粮食’可是好东西啊。
"嚓——"
一根火柴划亮,橘红的火苗倏然跃起,映在他满是硝烟痕迹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火光在瞳孔里跳动,像是昨夜战场上尚未熄灭的流火。他凑近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的火星猛地炽亮起来,随即又缓缓黯淡。青灰色的烟雾从他的鼻腔溢出,在寒冷的晨雾中盘旋、消散,仿佛要把这一夜的疲惫都随着这口烟吐出去。
周围或坐或卧的士兵们沉默着,没人说话。有人低头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有人撕下布条包扎伤口,更多的人只是呆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顾家生缓缓吐尽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树皮上,火星挣扎了一下,最终化作一缕轻烟,飘散在这林间的山风里。
枯叶在张定邦的军靴下发出细碎的脆响,未干的泥浆在皮靴上结了一层褐色的硬壳。他走到顾家生跟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尘土:
"团座,警卫排的弟兄们把方圆三里都探过了,咱们应该是甩掉小鬼子的追兵了。"
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色,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顾家生用力搓了搓脸颊,粗糙的手掌在胡茬上刮出沙沙的声响。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就着微亮的天光,用手指在上面划了条歪歪扭扭的线:
"雨润兄,我研究过了。咱们走石桥镇,穿和县,进含山、巢湖路段到合肥,然后走六安去第五战区。"
张定邦盯着那条蜿蜒的路线看了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
顾家生突然叫住他,手伸进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半包皱巴巴的"老刀牌"扔过去。
"都给弟兄们分分,提提神。"
张定邦凌空接住烟盒,嘴角难得扯出一丝笑意,牵扯着脸颊上那道刀疤轻轻应道:
"好。"
顾家生望着张定邦离去的背影略微出神,这老小子得找个时机跟他好好唠唠,毕竟只有‘自己人’才能放心用不是。他收回目光,正看见程远那小子围着机电员林晚秋打转。
狗熊一样的身子这会儿弯着腰,活像只讨好主人的獒犬。还抢着要背那台沉重的设备。林晚秋被他烦得首皱眉,可程远那张糙脸上愣是挤出朵花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牲口精力是真足啊"
顾家生摇头失笑,倒是个‘耕地’的好把式,不过这林晚秋也是块‘上好的水田’呐,就不知道这傻小子能不能耕的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