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
毛三抬起手,遮住刺眼的夕阳。
没有白芷了。
没有那个会偷偷给他缝香囊的傻姑娘,没有那个怕黑却总陪他走夜路的丫头,没有那个在生死关头把护身符塞给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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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村里的灯火次第亮起。
毛三摇摇晃晃地走在田埂上,几次差点栽进水沟。路过张家时,院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接着是王婶的骂声:"再哭!再哭让鬼脸毛三来扎你!"
他停下脚步,摸了摸脸上的胎记。
从前村里人怕他,是因为这张"鬼脸"。后来渐渐不怕了,是因为他救的人够多。现在又怕了,大概是因为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多可笑。
他索性躺在田埂上,野草扎着后颈,痒痒的。一只萤火虫飞过眼前,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就像他拼命想抓住的那些人——
爷爷走的时候,他跪在坟前发誓要继承衣钵;白芷走的时候,他抱着尸体爬上昆仑山;就连鬼新娘消散的那一刻,他都妄想用阴魂印记留住她
可最后呢?
他谁也没留住。
夜露渐渐打湿了衣衫,凉意渗进骨头里。毛三蜷缩起来,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爷爷用银针给他退热,白芷(那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偷偷塞给他一颗捂得发热的麦芽糖。
糖很粘牙,甜得发苦。
就像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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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酒馆掌柜在田埂上找到了昏睡的毛三。
他的衣襟大敞,露出心口那道青铜门留下的印记——形似古镜,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灰色。最骇人的是,印记中央隐约有张人脸在蠕动,像是要破皮而出!
掌柜的吓得倒退两步,正要转身逃跑,却听见毛三梦呓般呢喃:
"白芷别走"
一滴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消失在晨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