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了起来。张九南坐在我旁边,没说话,只是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深邃的目光落在我怀里的软布包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
一顿饭在轻松融洽的气氛中结束。阳光透过落地窗,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长辈们的叮咛嘱咐,张爸爸郑重递来的御子板,还有张九南那句沉甸甸的“我会照顾好她”,像春日里和煦的风,将心填得满满当当。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新居位于一个闹中取静的老社区高层,窗外车流如织,霓虹闪烁,窗内却是一片温暖的灯火。
厨房里飘出浓郁的香气。张九南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那是张妈妈硬塞过来的——正站在灶台前,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手机,眉头微蹙,对着屏幕上的菜谱,神情专注得如同在研究一个新段子的包袱。
“料酒……一勺半……”他低声念着,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着调料。锅里是咕嘟咕嘟冒泡的红烧肉,酱色浓郁,香气四溢。旁边的小锅里,奶白色的鱼汤翻滚着,蒸腾起氤氲的热气。
我坐在客厅靠窗的小书桌旁,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几份德云社下个月的演出排期表。指尖在键盘上敲打着,心思却总被厨房里传来的细微声响牵动。锅铲碰撞的清脆,汤汁翻滚的咕嘟,还有他偶尔对着菜谱发出的、带着点困惑的低语。
暖黄的顶灯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勾勒出忙碌而认真的侧影。平日里舞台上掌控全场的气度,此刻被这充满烟火气的琐碎取代,竟有种奇异的反差和……令人心安的性感。
“尝尝咸淡?”他忽然转过身,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白瓷勺,里面盛着一点酱红色的汤汁。他几步走过来,动作自然地俯身,将勺子递到我唇边。
温热的汤汁带着浓郁的肉香,还有一丝他指尖沾染的、淡淡的皂角气息。我下意识地张嘴。
“怎么样?”他盯着我的表情,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等待老师点评的学生。
汤汁滚烫鲜香,咸淡正好。我点点头:“嗯,好吃。”
他紧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唇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带着点得意和满足的弧度,那笑意点亮了他整张脸。“那就行。”他直起身,端着勺子又走回灶台,脚步都似乎轻快了几分。
看着他在暖光灯下忙碌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涨涨的。我放下笔,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他。
“要不要帮忙?”
“不用,”他头也没回,专注地给鱼汤撒上最后一点翠绿的葱花,“马上就好。你去摆碗筷。”
简单的对话,流淌着最平凡的暖意。
饭菜上桌。红烧肉油亮诱人,清蒸鲈鱼鲜嫩,奶白的鱼汤点缀着葱花,还有一碟翠绿的清炒时蔬。算不上多么精致,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我们相对而坐。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窗内是暖黄的灯光和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没有后台的喧嚣,没有舞台的华彩,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彼此安静的咀嚼声。
“下周广德楼重张,饼哥他们那个新活,本子我看了,”张九南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碗里,动作自然,“开头那个垫话,包袱有点硬,回头得跟他再磨磨。”
“嗯,我也觉得。”我点点头,舀了一勺鱼汤,“下午孟哥打电话来,说王姐那边新订的一批大褂料子到了,让我明天抽空去后台看看样。”
“行,我明天上午没场,陪你过去。”
“好。”
家常的对话,围绕着共同熟悉的后台、演出、师兄弟,像最寻常不过的涓涓细流,在餐桌上流淌。没有刻意的甜蜜,却处处透着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归属感。
饭后,他主动收拾碗筷,高大的身影在水槽前忙碌。我擦干净桌子,走到客厅角落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前——那是张爸爸特意送来的“传家宝”,说是给“新家添点书卷气”。
书桌上有些凌乱地摊开着几页稿纸,上面是张九南龙飞凤舞的字迹,涂涂改改,显然是新段子的雏形。旁边放着一个古朴的竹节笔筒,里面插着几支毛笔。最显眼的,是张爸爸今天给的那副御子板,安静地躺在桌面铺着的深蓝色绒布上,枣红色的竹板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我拿起那副御子板,指尖拂过光滑冰凉的板身,感受着岁月沉淀的质感。手腕上的玉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温润的触感清晰。走到书桌旁开阔些的位置,屏息,凝神,手腕轻轻一抖。
嗒!嗒嗒嗒!嗒嗒——嗒!
清脆、利落、带着一丝试探的击打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虽然远不及张九南父亲那般圆熟老辣,却也节奏分明,干净利落。
水槽边的水流声停了一瞬。
张九南转过身,手里还拿着湿漉漉的洗碗布,靠在厨房门框上,静静地看着我。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落在地板上。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略显生涩却认真的身影,还有我腕间那枚随着击打动作微微晃动的玉环。那眼神专注而柔和,带着一种无声的欣赏和鼓励,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珍贵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