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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弹贾平凹(第5页)

贾平凹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嫌疑。

你看他描写商州的那系列性的散文,什么《商州初录》、《商州又录》、《商州三录》,还有什么《在米脂》、《走三边》之类,写的都是些穷得连兔子都不去拉屎的地方,在平凹笔下,却美得让人忘怀流连,其风物与民众,原始而淳朴,山人都过着安详宁静的生活,桃源诗般,“欢得像风里的旗”。连偶尔涉笔到的、掩盖不住的苦涩和灾难,、都被作者填满的诗情画意涂抹了。这时,他倒真像那个衣锦还乡的子路了——把看到、听到的全当成他的研究资料,一副局外人心态,一个“过客”的心态,于是在他细致曲折地刻画着的乡民环境的风情画卷之后,就有了一些“讴歌”出来:别以为这块土地上,有着污水,腐叶,牛粪;我说,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却正使土地肥沃起来了。别以为我的身边挤满了荆棘,藤蔓;我说,这些恶劣的玩意,却正使我努力地长直躯干了。你知道吗,我是什么?我就是我,社会主义。

中国便是我身下的这块土地。栽我培我的只有你啊,农夫,我亲爱的党。用贾平凹的尺子衡量,所有恶劣的玩意,所有苦难、所有不幸、所有冤屈……全有正向、积极的意义,都值得歌颂。

我觉得这不无道理的,一切“辨证”嘛。不过,它暗含了一个极大的黑洞或误区——隐匿了作恶与犯罪,为坏蛋和大大小小的历史罪人,预埋下开脱自身罪责的退路。

你可以说“文革”如何如何罪恶,但就是找不到作恶的,或一把推给“四人帮”,其他人处身其间,则是为能历练出来,“长直躯干”的——要不是这几号人作怪,说不定我们的“躯干”这生都长不直哩!

如此,还有什么好歹善恶之分呢?

作为一个社会,作为在社会环境里生活着的人,应有一定的是非观、道德观,定一些最起码的“底线”,以供所有人遵守。

超过底线的,犯了罪的,不论什么人,也不论过去有过什么功绩,都该接受相当而公正的惩处。

贾平凹只知有“辨证”,不知有“底线”,不知有道德和法律约束,那就走过了,走到对立面去了,一副“过犹不及”的目光,好像如巨了似的,原来只是个探照灯,直来直去,一路照上天去,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真说出来。那些个讴歌,就显得不实在,太假。

如果商州、陕北高原或者甘肃、新疆等地,真是很富有,真就无苦难,真没有那些大沙漠、大戈壁或深山老林,作者游山玩水一番后,回来写点游记,发点感想,记述美好难忘的人物景观,无可厚非,要命的是那里的人,日子过得不幸,生活艰困,写那种环境的散文理应以人为核心,写百姓真实日子的,贾平凹却多“置之度外”,吟咏起了山水、传奇和历史、地理,他炫耀的是自己对乡土有着多么深厚的知识,惟独忽略了人——还在挣扎着的乡民们!

别人活得再不好,他贾平凹何必关顾呢?

他关顾到的只是“今日世界,人们想尽一切办法以人的需要来进行电气化,自动化,机械化,但这种人工化的发展往往使人又失去了单纯,清净,而这块地方便显出它的难得处了”,“有人说这里是绝好的国家自然公园,土里长树,石上也长树,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有山洼,就有人家,白云在村头停驻,山鸡和家鸡同群”。

仿佛“自然公园”是比现代化文明要高胜一筹的,这“人工化”的世界污七八糟后,只剩了这种地方还留有“单纯,清净”,而他“反对”“电气化,自动化,机械化”的目的,也不过就因失去了这点点东西。

都市不缺“单纯,清净”的人与环境,缺的是平衡的生态。“人工化”弄不好就会破坏原本和谐的自然生物链,带来污染和水土的超量流失。

荒漠带或“白云在村头停驻,山鸡和家鸡同群”的地方,其贫穷、闭塞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以那种地方的“人文”“自然”,反现代城市文明,是一种颠倒的历史观。而看不到那里的贫穷、愚昧、落后,不加批判、抓不住要点地看待那地方发生的事情,把人导进误区,真还不如别写。

仔细寻看,我发现只要是不牵涉贾平凹本人的,那散文里就难得有苦难、不幸、冤屈,一旦有他出场,它们又就回来了。

同是谈商州地的《我是农民》、《祭父》、《我的小学》、《纺车声声》,完全反了调,换了天地人间,那里的美景和风俗全淡化了、退居二线了,描述的是生活的艰难辛劳,自家的冤屈、不幸,和种种驱人泪下的生活细节。

为啥?因那里面的主角是“我”,有了个“我”,一位正在长成,却还未像后来那样长成大树的苗苗,风雨遍地,这苗苗现时还经不住风雨。

为什么贾平凹见到了自家身上的风雨,换个旁人却看不到了呢?

不仅看不到,他还要为那闭塞之乡树碑立传,赞美不休,这算什么呢?

散文里,贾平凹谈得最多的主题,正是那些没有了真实的他自己的“自然”、“玩物”以及“长舌男”、“美食家”、“闲人”、“弈人”、“秃顶”等,类于“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当然,他散文里的优长之处也是很明显的。他有的小说,也确实写得很好,像《黑氏》、《阿吉》、《饺子馆》等,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不把女人当中心来写,或根本就没有女主角。

若要把贾平凹的文章排个名次出来,那么我认为,他写到真实之“我”的散文第一,未写到真实之“我”的散文第二,不以女人为主角的小说第三,把女人当核心来写的小说第四,诗第五。其中他的诗和所谓“女人”小说写得都没“及格”。

我认为平凹的语言,无论小说,还是散文,自始至终都无可挑剔。能够挑剔的是在他论理时。

说道理是平凹的弱项。在这里,他的弱与莫言的有所接近,只稍微强一些。

无法说清原因何在。

因为,假使说它是学养不足促成,那反例是学养越多会不会越伤害作家感官的灵敏性呢?

理性发达型作家,普遍存在一个感觉不及的难题。

贾谊、苏东坡、罗曼?罗兰、茨威格,皆以力量气势或心理分析胜。如《红楼梦》作者那样感性、悟性、灵性、理性全优的,天下几人?

上帝造人是派了缺陷给他的。

《红楼梦》作者不也有着短寿和生不逢时的缺憾吗?

因此,我对平凹的评价或态度是复杂的。

再回头去读他的《丑石》,我突然意识到平凹就像这“丑石”了。

外表上,平凹曾是自卑的,个儿矮,长相不惊人,不过他这人有特色,不是做“小玩意儿的”,能“以丑为美”,凭内心的灵清之气,化育笔底万象万物。所写“丑事”,人的情欲、贪婪、狡诈……,便全美了,算得“一件了不起的东西”,又因“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闪过光”,常遭“一般世俗的讽刺”。

一旦有过这层哲学上的参悟后,平凹对一切毁誉就能够超脱了,了无挂碍了。

是不是呢?

2003年3月21,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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