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那艰苦朴素的行事风格,竟然能建出如此风格迥异的酒肆。
他们走进了二楼一间雅致的厢房后,只见里面装潢得十分讲究,一整套精致的陶器摆在案几上。
模样俊俏的隶妾前来放下酒壶,端来名为“齐饼”的酥脆粉食后,便趋行到了窗檐边,拉开了帷幕和蒲帘。
窗檐正对着的,是一个天井。
下面架着一个矮台,一位皂色深衣的短须中年惊案一拍,正在给楼上楼下的诸位士大夫们讲《穆天子西游记》。
乐孟谈听了片刻后,觉得这是今生听过最有趣的故事,不由得哈哈大笑。
除了这种说书外,下面的台子上还有齐国买来的倡优表演杂技,宋国本地猛士表演角抵,奢靡的郑卫之音弥漫整个阁楼和天井。
江寒跪坐在柔软的榻上,笑着问道:“史书记载,昔日周穆王西巡狩猎,至西王母瑶池,乐而忘归,乐兄觉得,此处如何?”
乐孟笑道:“帝辛之鹿台号称奢靡,楚灵王之章华号称绝美,但要论享乐的花样和种类,恐怕都比不过江子这里,今日在下才得知,这里原来是江子的产业。”
江寒哈哈大笑:“乐兄这是在揶揄我么?他们一个是商帝,一个是楚王,岂是我一介布衣能比的?”
乐孟凑近了江寒,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候有王候的自在,布衣有布衣的洒脱,世人皆知白圭为商家之祖,却不知江子的财富亦是富可敌国啊!”
江寒笑道:“这其中少不了乐兄的功劳,在下与乐兄合则两利,墨家在宋国的生意还要请乐兄多多照拂!”
与墨家的合作,让乐氏在宋国成了除了宋公以外最富有的家族,捞到了不少好处。
乐孟哈哈一笑:“哈哈哈,好说,好说!”
别看宋国的泰丰楼只是一个小小的酒肆,却能日进斗金,比起齐国的总部犹有过之。
因为宋国的卿大夫们积蓄甚重,平日除了置办礼器,加筑城郭、高台,组织田猎外,并没有太多花费的去处。
自从有了这地方,宋国大夫们的钱帛金爰都归之如流水。
江寒借用后世高级娱乐会所的会员卡制度,将顾客分为金劵、银劵、铜劵不同的等级,还设置了一些六博、投壶、象棋等赌局。
这里不仅能日进斗金,市井的流言,朝堂的秘闻,也能安插人手一一打探到,就像一个更接地气的洞香春一般。
酒过三巡,乐孟告辞离去,离开前特意叮嘱道:“江子此次来商丘,一定不要忘了去拜见君上!”
江寒欣然允诺:“乐兄放心,明日一早,在下就入宫拜见宋公。”
乐孟拍了拍江寒的肩膀,在竖人的搀扶下登车而去。
江寒靠在窗边,目送轺车远去,如今这个乱世,还能保持着宋国这样安宁的国家实属少见。
徐弱站在一边欲言又止,这销魂销金的酒肆,大大违背墨子主张的节用。
江寒看着徐弱的神情微微一笑:“景山却是误会了,这地方不是我造了自己玩乐的,而是为他們而建的。”
他的手指向了楼下,却见士大夫们三五成群地相邀而来,一边端着陶盏欣赏表演,一边低头商谈着市井传闻,或朝野大事。
“墨家有三千多的弟子要养活,兵刃、粮食、居所都是不小的开销,欲争天下,也少不得那些黄白之物。”
“当然,最关键的是消息!”
“一间小小的酒肆,就可探听到整个商丘,甚至整个宋国上层卿士的消息,小到风流韵事,大到国家政务,这些可都是金钱买不来的!”
徐弱沉思了片刻,不久后躬身行礼:“是我迂腐了!”
江寒并没有责怪他,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墨家诸如徐弱一般的弟子数不胜数,想要让他们彻底改变观念,任重而道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