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萧云不解道。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人选择逃避,总有原因的。”沐小青道。
“究竟啥事?”萧云好奇问道。
“我渴望着,有人能意外闯进我的生活,然后有意停留在我的生命中。”沐小青凝视着他。
萧云怔住。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之前你千方百计接近我,有几分是出于男人本能的征服欲,有几分是缘于我还勉强支撑得起门面的模样,有几分是因为我身后的家庭背景,剩下几分是真正发自肺腑喜欢我的内在?能告诉我吗?”沐小青歪着脑袋,抛出了一个摆在任何男人面前都棘手头疼的难题。
萧云沉默。
“无话可说?”沐小青挑眉问道。
萧云望了一眼她,低头冥想,还明目张胆地掏出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而起。
“当我没问。”沐小青平静道,悄不可闻地轻轻叹息,恢复了往昔清冷孤高的状态。
萧云将无言进行到底,直到足足抽完了一根烟,将烟头以一道完美弧线弹下小河后,才开口道:“记得在颐和高尔夫第一眼见到你,给我的强烈印象是,像住在月亮广寒宫里的嫦娥,高不可攀,在你面前,仿佛任何男人都只是一只匍匐在你脚下的小蚂蚁,需要仰望你。这种情况下,说没有征服欲,那是骗人的,不过不多,一分吧。至于你的家世,明摆在那里,显赫耀眼,谁知道了不蠢蠢欲动?我是一个凡夫俗子,也会想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会想鲤鱼跃龙门脱胎换骨,当然会贪图你深不可测的背景,占去三分。觊觎你的模样,还用多说什么吗?你的漂亮无疑是出类拔萃的,如果哪个男人不怦然心动,谁就是白痴,幸好我还正常,垂涎美色,三分吧,只多不少。剩下的三分,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沐小青。无论是你为了古城的事而迁怒于我,还是我受伤后的体贴入微,都让我认识了一个从不了解的你,爱憎分明,外冷内热,以及骨子里的善良与聪慧。话说到这了,不妨再讲个小秘密你听,其实,我最初想接近你,仅仅是因为你叫小青。很奇怪吧?我几个月前在一个酒吧做过侍应生,有个同事也叫小青,可惜阴差阳错,三个月前她去世了。所以,当听到你叫小青时,就像一道闪电触过我心头,不由自主地就想接近你。”
沐小青刚想悄悄微笑一下,却条件反射地板起了脸,撅嘴道:“哼,原来我是件替代品。”
萧云摸了摸鼻子。
“天终于黑了。”沐小青抬头,有些失落道,慢慢站起身来,伸了个小懒腰。
“不喜欢天黑?”萧云也站了起来。
“嗯,我是一朵向日葵,只向往阳光的。”沐小青浅笑嫣然。
“那咱赶紧回去吧。”萧云轻声道。
“不用了,因为我已经找到黑暗中的阳光,就是你,萧云。”沐小青凝视着他,脉脉含情。
萧云一怔,继而扯起一个苦笑,然后又点燃第二根烟,吐出烟雾,轻声道:“别傻了。”
“我就傻,怎么样?”沐小青扬着头挑衅道,精致脸蛋写满了执着。
“你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随时都可能会转身离开,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人。而我呢,一个即将成为人夫的平凡男人,没有家世背景来孕育我的跋扈资本,也没有优越学习来培养我的正统修养,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门不当户不对的,谈什么爱情?”萧云轻笑道,他的脸上永远没有大悲大恸、大惊大喜,那份淡定、那份从容很能打动一个人的心,尤其是女人。
“浮生若梦,为情几何?”沐小青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
萧云皱眉,转头静静注视着她,突然扔掉烟头,毫无征兆地将她轻轻抱住,也不说话。
越抱越紧。
沐小青没有挣脱,反而轻轻环住了萧云的腰,脸颊绯红,如一树傲雪寒梅,媚态悄然。
此刻无声胜有声。
十分钟后,沐小青义无反顾地推开了萧云,没有半点留恋,微笑道:“好了,我傻够了。”
萧云似乎早有准备,淡然而笑。
“萧云,你想笑就大声笑出来,别在那装得好像心安理得镇定自若似的。是,没错,本小姐是喜欢上你了,但在两分钟前,本小姐决定与你划清界线,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连南宫青城这样惊世骇俗的完美男人我都可以撒手不要,就你这个只顾着占我便宜的井底之蛙,妄想着吃上天鹅肉的癞蛤蟆,我还会忘不掉?弃如草芥。”沐小青撇撇嘴道,小脸笑容灿烂得像朵沐浴阳光的向日葵。
“我深以为然。”萧云大笑一声。
沐小青白了他一眼,然后从随身带的提包里找出一块玉石,递给他,轻声道:“这是土耳其的蓝眼睛,也叫‘美杜莎之眼’,我爸出差带回来的,送你了,但别误会,只是感谢你对古城区作出的贡献而已。这块玉石很有来头的,美杜莎是希腊神话中的女妖,传说她能将任何直视她眼睛的人变成石像,而土耳其人对蓝眼睛的追崇,源于他们相信‘邪恶之眼’的窥看,隐藏在幽暗处的邪眼会给人带来厄运,而美杜莎之眼就是照妖镜,抵挡和反射邪眼侵扰。我希望它能够为你带来好运,驱凶辟邪。”
“谢谢。”萧云嘴角弧度飘逸出尘。
“傻样。”沐小青轻哼一声,望了望颜色逐渐变深的天空,轻声道,“走吧,天黑了。”
“嗯。”萧云点点头。
两人踮着脚跨出黄花丛,然后沿着路灯昏暗的校道,慢慢走出去,一路沉默,低头无言。
地上那两道人影,明明渐行渐近,但却在一刹那间,像磁铁的同性相斥一般,骤然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