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了些,叶跃抬头贴贴李越泊的脸:“你冷不冷啊,李越泊?”
薄毯只盖着他一个人,李越泊还是白日那样穿着单衣。
李越泊摇头,把抱着叶跃的手伸出来了一只,掌心挨了挨叶跃的脸,是醉人的温热,确实不冷。
叶跃眼睛又弯了起来。
李越泊摸了摸他的眉毛:“笑什么?”
“笑你不冷,”叶跃说,“也笑你有办法对付坏人。”
刚才那点分析和行动,再次证明李越泊就是希望本身。就像电影中的主角小兔子,已经开始率领众多动物计划复仇,当然,李越泊不是小兔子,是狼。
一种坚实可靠的幸福在叶跃心中升起,但因为情绪的拉扯,同时在心里升起的还有一种不太好表述的纠葛。
他把周蔓蔓给他的那枚硬币举了起来,硬币边缘在淡淡的月光下发着淡淡的光。
“我之前跟你说过博尔赫斯,”叶跃说,“其实他还有一首诗,是写给他丢弃的硬币的。”
叶跃说好多好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大诗人博尔赫斯同他们一样站在轮船甲板上,朝大海深处扔下了一枚硬币,扑通,硬币入水的声音并不大,只有独自站在船头的诗人才听见了这告别的声音。
“事后他写了一首诗,”叶跃仍旧举着那硬币,“说他丢硬币这个行为给这个星球的历史上添上了两个无穷的序列——他的命运和硬币的命运。”
并且这两个命运总在某个时刻相符——当大诗人焦虑、烦乱时,硬币也正被水流带着沉入遥远海域,筋疲力尽。
“你说你要去搭上明官方,”叶跃看着李越泊,“蔓蔓说要选择江星年,明官方、暗官方、顽症小组……蔓蔓、你、我,这是多少条无穷的序列。”
叶跃拉着李越泊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我那莫名的情绪拉扯着我,说这些序列在某一刻相符,又很可能最终纠缠着像被诗人扔下的硬币,筋疲力尽沉入遥远海域。”
明明是李越泊很鼓舞人心的宣讲与行动,偏偏那莫名的情绪要来扫兴,理智上叶跃知道这想法不对,但理智似乎总败给情绪。
李越泊说了不要选择性告诉他,所以叶跃摊开了全部。
情绪敏感期真磨人啊,磨他,也磨李越泊。
叶跃有些歉意。
李越泊问他还要不要看海,叶跃说不看了。李越泊就抱着他往他们房间走,顺便拿走了桌子上宋若唯倒给叶跃的那杯红酒。
叶跃没喝,所以先前倒了多少,如今杯子里就剩有多少。红色液体跟着他们的行进,微微在杯壁上荡起又滑落,红酒不沾杯,所以杯壁仍旧光洁如新。
李越泊再看了下时间,到叶跃健康作息的睡觉时间还有一块,因此他敲了敲红酒杯,“叮叮”,很清脆的敲击声。
“你说了硬币,说了星球,”李越泊喝了一口红酒,“我来跟你说下碳原子。”
叶跃眨眨眼。
“一个碳原子。”李越泊说,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c,并在c下面画了个短横作标记。
“和三个氧原子。”李越泊在c后面写下一个o3。
“还有一个钙原子。”李越泊在c前面写下一个ca。
于是纸面上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化学式,caco3,碳酸钙。
“它们一起组成了石灰石。”
李越泊拿笔头敲了敲纸面,叶跃眼睛弯了弯,碳酸钙是石灰石的主要成分,叶跃知道。
“它们一起在地下躺了几亿年,”李越泊说,“然后在某个幸运的一天。”
多幸运呢?叶跃弯着眼睛问。
不知道李越泊要讲什么,但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李越泊给他补化学的时候,拉扯的莫名情绪已经消解,心里只余下了快乐和好奇。
“就跟我遇见你那天一样幸运。”李越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