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色一黯,提着灯笼静悄悄走开了。
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蔺承佑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抬头朝南边的方向眺望一晌,眼前都半点光亮都无。
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管玉笛,放到唇边便要吹奏,就在这当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
蔺承佑放下玉笛分辨一阵,感觉对方是一缕无害的幽魂,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走开。
那缕幽魂却执意守在他身边,蔺承佑忽然意识到什么:“严大哥?”
仿佛要回应他这话,面前卷起一点微弱的风声。
蔺承佑喉头一哽,用手往前探了探:“你来跟我道别?”
面前只有一片虚无,仔细听,风声有些不同,幽魂似在含含糊糊说着什么,蔺承佑念咒打开周身灵力,凝神听了一会,才听出幽魂在对他说谢。
“何需言谢。”
蔺承佑涩然笑了笑,“记得我第一日去大理寺点卯时,严司直就告诉过我,查案追凶本就是你我的天职。
谋害你的人落网了,那些旧案也全都查清了,严大哥,你放心走吧。”
幽魂却仍在徘徊。
蔺承佑酸楚颔首:“我忘了,嫂子怀有身孕,严大哥是舍不得嫂子。
有我在一日,成王府便会关照嫂子和侄儿一日……年关在即,再不走就不好投胎了,该走了,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风声里夹杂着叹息,幽魂似在追问蔺承佑什么事。
蔺承佑想了想:“我的眼睛?”
幽魂飘荡到蔺承佑的颈后,似要确认那赤金色的蛊印还在不在。
“不在了。”
蔺承佑笑道,“蛊虫跑到眼睛里,我盲了。”
幽魂卷起一阵风声,那是一个含含糊糊的“滕”字。
蔺承佑一滞。
幽魂急切徘徊,似在询问有什么法子能帮蔺承佑复明。
蔺承佑沉默着,原来他的不快活,连幽魂都能感受到。
枯坐了一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绝圣和弃智放心不下他,到底回头找他来了。
幽魂被这脚步声所惊扰,一忽儿闪到了暗处。
绝圣和弃智隔老远就看见师兄在黑暗中独坐。
两人鼻根一酸,从小到大,他们从没见师兄这般消沉过。
师兄这样不快活,除了因为淳安郡王的事难过,一定也在担心滕娘子。
再过两日就是滕娘子的十六岁生辰了。
纵然滕娘子为了大义又死过一回,但谁也不敢保证她身上的咒就一定消除了。
偏偏师兄还不能去扬州找她,滕娘子还没想起师兄,这当口去找她,会害她失明失智的。
那日师公亲自审问了文清散人才知道,只有刻骨的思念才能克化蛊毒,除非滕娘子对师兄的情意已经铭肌镂骨——
师兄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也许会永远等下去。
但师公说,这是师兄命中本就有的情劫。
滕娘子为了补天浴日葬送了性命,师兄为了帮她招魂遭了天谴,一切都有因果。
师兄想独处,他们本不该过来相扰,但天气这样冷,再这样闷坐下去师兄会变成雪人的,两人小心翼翼近前:“师兄,你在跟谁说话?”
这一回蔺承佑倒没急着撵走师弟,只怅然“望”着幽魂飘然离去的方向:“碰见了一位故人,我有些舍不得他。
走吧,借你们的眼睛助我送严大哥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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