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烫的水蒸腾在盛夏,尤显得烫,白汽冲上天花直叫人错觉是要杀鸡。好容易等到沐浴,竞庭歌自要揭面皮。她不急脱衣,巴巴等着那两个将淳风支出去。人家洗澡淳风自要出去,独不明白帮忙的活计为何不能交给婢子,要两位金尊玉贵的夫人亲自操持。但阮雪音发话,她向来听话,一头雾水出了去,见两名宫婢正摇着上官岩在庭中晒太阳,干脆过去瞧孩子。纪晚苓将房门锁了。竞庭歌一身轻松入浴桶,竟没有以为的烫,热水渗肌肤,温暖又洁净;水没至脖颈,完全不觉凉。她自己先将脸擦两遍。阮雪音紧着帮她洗头发,纪晚苓在旁协助。因有伴顾星朗沐浴的经验,阮雪音十分利索;纪晚苓亦不似全没伺候过人的主,换水递物事,往返快且准。竞庭歌只觉踏实。又不知这踏实从何而来。她体会片刻,莫名有些慌;慌乱如涟漪随水汽漾开,渐渐变成怕。一切进行得极快,该不到半柱香。出浴桶她清醒了些,穿好衣服坐镜前,慌与怕再次袭上来。阮雪音在给她擦头发。纪晚苓照阮雪音指示倒出热热的紫沙糖水递到她手边,沐浴前备的,此刻正好入口。她抱着那方瓷碗咕嘟嘟喝。甜而暖,吞下的又像不止于这些。比在麓州受上官宴照料时又浓烈许多,混在一处,似幼时寒冬夜最终都没盼到的那床厚被。却终于是来了,让她再无饥寒,可她已经学会了与饥寒共存。也便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床迟来的被子。炙热日光洒得满室生辉亦生暖,阮雪音亦在一下下快速而分明的擦拭里,手指间竞庭歌半湿的青丝里,找到了些许圆满。纪晚苓端和的脸同映在镜中。不知是否日光缘故,竞庭歌觉得那端和也有温度,初见时面善化作更明确的牵连。她的亲姐在镜中笑了。阮雪音温软的手持续在发间移动。这年夏天这时刻竞庭歌一直记着。门重开时近黄昏,顾淳风与婢子带摇篮中的上官岩站在当口。“孩子哇哇哭,饿了,找娘。”淳风撇嘴,眼见阮雪音和纪晚苓于热烘烘屋内忙得一头汗,不知说什么好。竞庭歌已妥当,还是那张泼妇脸,没说什么,抱过孩子放下帐幔榻间哺喂。冰鉴是重新摆进屋了。阮雪音和纪晚苓分别净手,又擦脸颊,好歹将一身薄汗渐收。淳风托下巴喝茶,盯着桌边二人左一眼右一眼。“我说这孩子,倒取了父母亲优点,挺耐看的。”那两人都没立时接。“上官公子本就相貌堂堂,女儿随父。”纪晚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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