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道:“却也是,奴才才见碧鸢姑娘还在外头候着呢,那奴才送娘娘出去。”
说罢,甩了拂尘,在前引路。
出了殿,果见碧鸢站在廊檐下等着,见到我,忙上了前扶我。
我恍然想起那套染了忘魂酥的青釉茶具,连日来事情繁多,我竟也无心去询问,如今想起来,便是朝了吴庸浅浅道:“吴公公,你日夜在陛下身边服侍,委实是辛苦了。”
大约是我第一次说这种话,吴庸显是一愣,而后忙的垂眉道:“娘娘严重了,那是奴才的本份。”
我微叹了口气,复又问道:“近日来,陛下身子可怎样了?可还有晕眩过吗?”
一直以来,我对安景凉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别说是这般关切的问话,便是平日里的迎合也是藏着几分敷衍在里头,吴庸这般精明的人,哪里能看不出来,故此今日听我这些问话,一时竟有些疑惑,只也不过愣了几秒罢了,尔后忙回道:“娘娘是知陛下性子的,他是再倔强不过的一个人,素日里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大肯惊动太医,又想着****习武练剑,哪里把这些当回事。只是依着奴才看来,陛下近来身子可大有不妥,虽并无吐血眩晕这样的症状,只胃口甚是不好,且睡的也着实不踏实,总是半夜被噩梦惊醒……”
我深知必是忘魂酥的原因,虽想着不可再让他用那套茶具,然偏偏倘或突然毁了那茶具,安景凉必然要发怒,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无辜之人,只若告诉了他忘魂酥的事,他不用说,必会彻查,我如今尚还不知荣霜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何敢叫她知道,到时打草惊蛇,惹急了她,指不定她还留着一手,到底不是妥帖之法。
况且,常年下来,日积月累,那忘魂酥的毒性已根深蒂固,倘或没有解药及时压治,恐非长久之事。
“还请娘娘多多劝服陛下保重龙体才好。”
我深呼了一口气,道:“此事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去劝陛下的,只是还要有劳吴公公多提点陛下,晚间切不可再多饮茶,免得夜梦过多,扰了清净。”
吴庸自是一一应了下来。
”对了,陛下如今饮茶还是用的那套青釉茶具吗?”
“正是,陛下饮茶是必然要用那套茶具的。”
我心下计较,暗中偷偷拿走到时恐安景凉知道又要生事端,少不得我厚着脸皮开口问他索要,他若给那便好,不给,也只有另想法子,只盼李太医那能早日找到克制忘魂酥的解药了。
思及此,便再无话,抬了脚,携着碧鸢离了长秋殿。
方至鸳鸾殿,我又命碧鸢去传了李姬前来,早间的事本想着再静待几日,看了情况再说,如今却也不能等了,李姬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只需吓她一吓,她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必然也就一并说出来了。
我却也不是怀疑她,只是她此时传信出去说出宫之日指日可待,这却不得不叫我疑心,我只怕她受了别人的挑唆做出这些事来,倘或果然由着安景凉彻查,她到时白白成了替死鬼,倒是便宜了那真正下手之人,倒不如我先发制人,主动出击,虽也保不得她,可到底能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
不过片刻,碧鸢便回了来,李姬战战兢兢的入了内,见我坐在上头,忙跪下问安。
我只静静的喝了一口茶,也不说话,也不叫她起,她待在原地,大约是摸不清我在想什么,也不敢胡乱说话,如是,这一室内却是静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我抬眼朝她看去,却见她依旧跪坐着,背脊挺的直直的,然那双臂却止不住的在微微颤抖,我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起来吧。”复又命了碧鸢替她搬了把椅子,让她在旁坐下。
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去传召她,兴许是她做了亏心事,心里到底是没个底,两只眼睛只管盯着地面瞧,不敢看我。她胆子又极小,一个风吹草动就吓的跟丢了魂似的,我倒也没想到,这般唯唯诺诺的人却也干了这么一件旁人都没胆干的事,可是她平日里那样是装出来的呢,还是人都是两面的,那不过是她的另一面罢了?
“本宫听见,今儿个一早,你就来见本宫,可是有事要禀告吗?”我只冷冷开了口,将那话丢给了她,却听她如何回答。
我知她心里向来没个斤两,方才我传她过来,此事突如其来她必没有时间为自己寻好借口,如此才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李姬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只哆哆嗦嗦道:“回……回娘娘,并……并没有……没有事。”
我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应道:“哦,果然没有事吗?”
她干笑了两声,摇头道:“真的……真的没有。”
我料她回去之后必然又细思了一番,或许是害怕才不敢说,也是,同宫外之人私相授受,暗中传书信一事尚且不说,便是她心内藏着相好,又岂是一个宫妃该做的事?这般没脸面的事儿她到底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