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鬼,只怕人。”
“你娘才是鬼。”
“可巧你说对了,她真是鬼,做鬼做了多年了。说不定九泉之下,我娘和你娘还能相遇做朋友。”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姜照神色冷淡在椅子上落座,
吴长明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何夫人女儿的真身,可还说不准呢。”
这是姜照重生后第一次被人当面怀疑身份,没想到来自这个人。不过她浑不在意,只盯问,“说吧,你半夜三更潜进侯府,闯到我内寝去干什么?”
“那是‘你’的内寝?”吴长明还在此事上纠缠。
姜照仰了仰脸,“过来‘看一看,摸一摸,’确定了真假之后,请你好好跟我说话。”
这是回应他方才要查看“人皮面具”的要求。但“摸一摸”什么的从男子口中说出来顶多算是孟浪调戏,出自女儿家口中,可谓一语惊人。
但吴长明也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闻言只微微一笑,竟真得走上前来伸手要摸。姜照仰着脸冷冷看他,不躲不闪。指腹和掌心皆有薄茧的手,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脸上。
温热,柔软,光滑……肌肤相触的一刻,吴长明的手微微停滞一下。但很快,就沿着发迹鬓角一路揉捏下去,一直捏到下巴和脖颈。
须臾手掌移开,吴长明点了点头,“不是面具。”又细看她的脸面,在眉间鼻头轻轻一抹,“也不是妆面易容。”他退开两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指腹间仍然残留柔软的温热,他搓了搓手指,有点留恋。不由回想起方才两人缠斗,她衣衫轻薄,汗水混着香气透出轻纱,杀气夹着香气,别具一格。
姜照双手覆面揉了揉,缓解被他揉捏的不适,手掌移开时露出的眸子里光芒更冷,“吴堂副可又欠了我一条命。”
吴长明这次不意外,“让我猜猜你的逻辑,我无礼,你放过我没杀我,就是饶了我的命?可你还真没本事杀我,这次不算。”
“以前的呢?只算以前的我也是你恩人,夜半入宅,拳脚相向,这就是你报恩的态度么?”姜照当然知道此刻她没本事伤他,但来日方长,她总有练好的那一天。
吴长明道:“我来是跟你谈事情,可没想与你争斗,是你先砍我的。”
“谈事怎不白天来,或让人事先知会,偏要夜里潜入。”
“你知不知道这宅子被朱富盯着呢?”
姜照当然知道,只是依她现在的本事,还没能察觉盯梢的人到底在哪,也许在府外,也许在府内,她只是凭推断而知。“原来吴堂副和朱管家积怨甚深。”她笑了笑。
旋即对吴长明的行为释然,“来谈何事,请说吧。”她心思豁达,从不在小事上纠缠。
这豁达反让吴长明有点不适应,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明来意,“令尊近来在做的事,我想掺一脚。”
姜照低眉。
他怎么知道父亲在做什么?
既找上门来,显然是知道一些了。
可父亲的信件来往十分隐秘,言辞晦涩,就算被人截获几封也无法探知根底,除非所有信全都劫了,一封封连起来看全局,才可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朱富有这个能力么?兴许有。但她们要对付的是姜驷,即便朱富知道了也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姜照一直没担心这方面的危险。
却不料当密探的除了朱富,还有一个吴长明。
姜照极为不悦。
家里防卫没有做好,普通的巡夜值夜对高手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秘密很容易就会泄漏。虽然家里除了对付长房,目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十分不好。
“吴堂副,你的开门见山我很欣赏,但在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之前,我不会给你答复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姜照索性也放开了说。
吴长明笑笑,“我的意思是,宋尚书的事我想掺一脚。”
姜照眉头更低。原来,连宋尚书他都知道了。
难道他是个耗子,没事就往侯府书房里窜?飞鱼卫的人就是这点很恶心。
“那件事我们不做,吴堂副另请高明吧。”不管对方怀着什么目的,姜照都不打算与之合作。
“真的?”
“真的。”
“四小姐冷静一下,不要为了与我生气错失大好良机。我能给四小姐带来的便利数不胜数。”
“那就不必数了。”
吴长明摸着下巴,静了一会,眼睛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盯着姜照,含着兴味打量她,姜照毫不示弱地回瞪他,两人对视很久,彼此都不退让。
半晌后吴长明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