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也不推辞,坐上轮椅,由着白信杰在后边推着,跟着陈姨坐电梯下楼,去见那位老太君。
一楼的房间装饰与二三楼西方洋气的风格简直是南辕北辙,完全是中式气派,古色盎然,金窗玉槛,香屑布地,帘卷虾须,毯铺鱼獭。屋角还有两只青铜云兽香鼎线条雄奇,一望可知必是大有来历之物。堂中垂一袭竹帘,透过竹帘隐约可见帘后端坐着一位老年妇人,慈眉善目,头发白雪一样的银亮,皱纹像拱起的蚯蚓,爬满了宽宽的额头。此刻正闭着眼睛,跪坐在一个金黄色的软垫上,右手捻着一串佛珠,动作舒缓平稳,嘴唇微动,念经诵佛。
“老太君,小少爷来了。”陈姨在竹帘外轻声喊了一句。
“让他进来。”老太君淡淡道,关节微凸的手指一颗一颗缓缓捻着佛珠。
“小少爷,你自己进去吧,我跟信杰在外面等你。”陈姨有些唯唯诺诺道。
“好。”萧云看出来陈姨那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勉强从轮椅起身,撩开竹帘走了进去。
“跪下吧。”老太君虽然没睁开眼睛,但已经知道萧云走到了身后,第一句话就耐人寻味。
萧云明显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古怪的感觉,但又不好拒绝,只得摸了摸鼻子,慢慢跪下。
“磕三个头,然后上一炷香。”老太君说了第二句话,那种语气,就像西宫出来的懿旨。
萧云又是一阵茫然,先抬头看去,发现上面供奉着一个灵牌,由于光线太暗,字迹看不清楚。
思虑了几秒钟,萧云还是低头了,毕竟人在屋檐下,至至诚诚磕了三个头,然后上了一炷香。
“鬼谷子,把轮椅推进来,让他坐下说话。”老太君说了第三句话,但不是对萧云说的。
萧云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后侧,站着一个人畜无害的老人,佝偻着身子,静静而立。
一受伤,自己所有机能都弱化了,萧云苦笑自责,脑袋却忽然闪过一个名字:鬼谷子?!
萧云瞳孔骤缩,猛地回头再去看那个老人,发现他面容苍老,眼睛似乎很是疲惫,半睁半闭。
他就是鬼谷子?三大宗师之一的鬼谷子?黑龙团无可争议的精神领袖鬼谷子?!
怎么他在这位老太太面前,像个仆人一样?若真如此,那这位老太太又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让萧云太震撼,脸色更加苍白,以至于鬼谷子把他扶到轮椅,他都没有知觉。
鬼谷子沉默是金,只是对他笑了一笑,那是沉淀了所有浮华俗世的笑容,然后默默站回一边。
“你肯舍命为老二挡下这枚子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君终于睁开眼睛,看过来。
“您过奖了,我当时也是来不及多想。”萧云不自然地笑了笑。
“老二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别看现在他还窝在j苏这块小地盘经营,指不定他就龙入深海,游进京城,游进中南海。”老太君那种母亲对儿子的天生自豪感喷薄而出,轻声道,“老大太忠厚,不过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你知道我国的第一艘航母大连号已经下水了吗?舰长就是他。我国曾在1985年5月办过至今唯一的一届飞行员舰长班,最后有9人从这里毕业,老大就是其中之一,他本身就是海军大连舰艇学院副院长,选他当首任航母的舰长,实至名归。老三我原以为一直是个不成器的不肖子,整天只懂花天酒地,垂涎美色,游戏人生,但没想到这家伙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扮猪吃老虎,表面浪荡不羁,其实内心明镜如台,而且寡情薄幸,没有兄弟情。说了你也不相信,这次老二在影视城被人意图谋害,其中就有老三的人。”
“啊?!”萧云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里头还牵扯到张家兄弟内斗。
“残虹一剑听过吗?就是老三的人,吴醉音你也该认识吧?也是老三的人。”老太君平静道。
萧云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搭话。
吴醉音是张羡鱼的人?为什么他要派她接近自己?
残虹一剑也是张羡鱼的人?为什么他要派他不断刺杀黑龙团的人?
最关键是,吴醉音一行,为什么要对张至清下毒手?帮张羡鱼争家产?还是争地位?
萧云忽然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被浓雾笼罩的谷底,看不清身边一切,也彻底失去了前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