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他突然低声道:“今日我一回来,就听管家说,大哥把你带回来了,他还是忘不了你,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在你大婚的那日,他还……还杀了亦峰哥,你……”
“莫非!”他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手上还染着鲜红的血迹,大声说道:“你杀了我大哥,你真的杀了他,他现在……”
“你快去救他吧!”我连忙说了一句,神色却黯淡了下来,低低道:“刚刚我用匕首捅了他一刀,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宇文邕大惊失色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好像从来不曾认识我一样,立即抓住我的双肩,不停地摇晃:“你告诉我,他在哪?他现在在哪?”
我被他摇得昏了头,急促地喘着几口气,他才松开了手,我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他在一间阴暗的小屋里,四周都是灌木!”
宇文邕一听,立刻会意到是什么地方了,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没走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竟是怜惜的表情,轻声道:“那你呢?”
“我……”
“芷嫣姐,你先跟我来,去我那里吧。”
“不必了,你先去救他吧。”
看着我站着不动,宇文邕突然弯下腰,抱住我的小腿将我抗了起来,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只是大声道:“你干什么?放下我,放……”
昏睡中,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梦比一个梦长,长得做不完的梦。
梦醒了还是梦。
有些梦倏忽即逝,有些梦萦绕不去,随着梦境的起伏迭荡而载浮载沉。
迷迷糊糊的梦见了慕容文谦,他来到皇宫,和我一起去锦鲤池边看鱼,又带着我去落日崖看夕阳,自己突然脚底一滑,眼前一黑,掉下了悬崖,他伸出手再也抓不到我了,只听见他不停地喊我的名字!
自己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寒彻入骨,渗透了我的四肢百骸,而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无边的冰冷和黑暗,一点一滴的解离我的肉身与灵魂……
一觉醒来,想起昨夜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宇文灏彦受了重伤在养伤,但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谁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使猜到,那些人也不敢多言。
宇文邕给我安排了一间小屋,这间屋子宽敞而明亮,在楼阁的二楼,一打开窗户就能将整个山上的风景一览无遗。
但是,不论我怎么去劝说宇文邕放我走,他就是不肯,只是说着,一切都听宇文灏彦的安排,他自己做不了主。
宇文灏彦还没死,我更加绝望了,想必这一辈子都要被他困在这里。
一月后,这里开始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间,整个山庄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在这一个月中,我再也没有见过宇文灏彦,只是宇文邕,每日都会来看看我,给我送些取暖的衣物,棉被,还在屋子里添置了一个火炉。
“萧姑娘,老爷请你去正阁一叙。”一个仆人走了进来。
“嗯。”我看了他一眼:“带路吧。”
宇文泰终于回来了,很久没见他了,不知他传我去,有何事?
在我少有的记忆中,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城府极深,当初他让宇文灏彦接近我,就是为了谋得西梁的江山,如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于这个人,我一定要小心的应对。
“老爷,萧姑娘已带到。”
“让她进来吧。”淡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苍老而慵懒。
突然之间,我的心不由的紧张了起来,跟着仆人的牵引,走进了内阁,空气中出了那一点夹杂着药味的淡淡熏香,就全是一股孤寂的味道。
我抬眼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凤眸,宇文灏彦似乎瘦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看着我的时候,依然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反而感觉越来越冷,那种刺骨的寒意几乎让我忍受不了。
“是芷嫣来了吗?”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宇文灏彦应了一声,毕恭毕敬。
这时,里面似乎沉默了一会儿,从内阁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宇文泰手中拿着一本古籍,已经看了大半,他细细的翻过一页,放到了旁边,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宇文泰还是和当年一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早已刻下岁月的痕迹,只是那双眼睛,那种眼神,看似平淡如水,却又藏匿了很多东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