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木却没看月亮,而是转头看楚弦,他眼里那轮月尚未散去,亮的让人心头一怔。
这样熟悉的神情,让她想起了从前。
高三开始,一中最后又分了一次班。
这次分班没有更换老师,而且一中老是这么分来分去,年段里的同学都是老熟人了,唯一带来的不便,就是把梁又木和楚弦分开了。
时间对不上,梁又木也不喜欢你等我我等你的浪费时间,所以两人不一起回家。
中秋节那天,正好撞上工作日,学校放了一个晚上的假——当天就不晚自习了,但该上课还是得上。
在这最后一年里,好像所有的不合理都可以用“高三了”来解释。
最后一节,数学老师拖堂,又正好轮到梁又木值日,她把讲台桌整理好,灯关掉,窗户关严,整栋楼已经没什么人了,出教学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比毛毛雨大一些,能沾湿人的头发,触感鲜明;但是又不至于大到要成落汤鸡的地步,梁又木背着书包,抉择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给爸妈打电话了。
大不了回去洗澡就是。
天色昏暗,雨连绵不止,梁又木迈步出去,却没低头,而是仰头看天,动作看起来像只大鹅,呆呆的。
今天是中秋节。
虽然下雨了,但她还是希望能看到月亮——她从小都喜欢看,能趴在窗口一动不动地看半天。
下雨天,她就不骑自行车了,准备乘公交车回去。
教学楼里没有人,只有办公处昏暗的灯光,天际下云翻云涌,梁又木站在雨中,竟然还不觉得闷热,雨水沁凉,将她包裹。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月亮,雨反而渐大,正想失落放弃,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视野里突然被黑伞的一角遮盖,雨水被挡开,梁又木抬头,楚弦正撑着伞,垂眼看她。
“在干什么?”
梁又木老实回答:“想看月亮,没看着。”
好吧,听起来确实挺莫名其妙的,但是人有时候就是想在独处的时候做点莫名其妙的事。
“嗯……”楚弦却勾了勾唇角,“可惜,今天下雨了。”
“是啊。”梁又木说:“明明是中秋节。”
楚弦道:“去年也是。”
梁又木:“我看天气预报,以为今天是晴天的。”
少年少女立在一把伞下,嘟嘟囔囔说一些只有他们懂的无聊的小话。
很像一颗风雨中的红蘑菇。
梁又木:“月饼要吃什么口味的?”
楚弦:“都行。”
梁又木:“又都行……”
伞在楚弦手上,梁又木在等他开口说走,也懒得问什么“你怎么在这里”之类的话。
多半又是被班主任留下来了,说竞赛的事情吧。幸好他还在。
梁又木在伞顶下,手臂轻抵着少年人温热结实的胸膛,百无聊赖地继续看天,直到楚弦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月亮什么时候出来。”梁又木道:“你呢?”
“我在想。”楚弦接过她的书包,顺手擦掉她光洁额上那点淋漓的水珠,“……梁又木同学什么时候愿意跟我一起回家。”
梁又木被手冰的一抖,抬头看他——
楚弦已显宽阔的肩湿了半边,正垂着眼看自己,那双眼睛含着光亮,正如唇角那点略带痞气的笑意:“感冒了怎么办。”
那时梁又木没发觉什么,只觉得他眼睛里好像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