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若你们还有半点明白,就尽快赶去兴庆宫前,蚍蜉全聚在那儿呢。&rdo;
这是个圈套,还是一句实话?元载不知道。若说是假的,可张小敬撒这个谎毫无必要;可若说是实话,张小敬会这么好心?主动给追捕他的人提供线索?元载可不相信。
一贯以目光敏锐而自豪的他,面对张小敬这个谜,竟然不知所措。他真想干脆找一朵ju花算了,一瓣一瓣地揪下来,让老天爷来决定。
这时他身边的旅贲军伍长凑过来,悄声道:&ldo;我们要不要冲进去抓人?&rdo;
他们刚才抓住一个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学徒,已经问清楚了这家主人的底细,叫作晁分,背后是日本人晁衡。院子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波斯人。张小敬特意跑来这里,肯定跟他们有勾结,抓起来总没错。
旅贲军在这院子里起码躺倒了十几个人,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亏,他们急于报仇。
对这个建议,元载摇摇头。他不关心旅贲军的脸面,也不怕晁衡,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部下不知道,元载心里可最清楚不过:张小敬并不是内jian,这个罪名只是为了方便有人背黑锅而捏造出来的。用它来整人没问题,但如果真相信这个结论去推断查案,可就南辕北辙了。
南辕北辙?
元载忽地猛拍了一下槐树树干,双眼一亮,霎时做出了决断。
&ldo;整队,去兴庆宫!&rdo;
旅贲军的伍长一愣,以为听错了命令。
&ldo;去兴庆宫!&rdo;元载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他不知道张小敬的话是否真实,不过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元载,兴庆宫那边的变数更大。
变数大意味着风险,风险意味着机遇。
元载相信,今晚的幸运还未彻底离开他,值得赌一赌。
张小敬倒地的一瞬间,萧规发出了一声怒吼:&ldo;鱼肠!你在干吗?!&rdo;
在灵官阁外,一个黑影缓缓站定,右手拿着一把窄刃的鱼肠短剑,左手垂下。张小敬这才知道,萧规踹开自己,是为了避开那必杀的一剑。他现在心神恍惚,敏锐感下降,若不是萧规出手,恐怕就莫名其妙死在鱼肠剑下了。
&ldo;我说过了,我要亲自取走张小敬的命。&rdo;鱼肠哑着声音,阴森森地说。
萧规挡到张小敬面前,防止他再度出手:&ldo;现在张小敬已经是自己人了,你不必再与他为敌。&rdo;
&ldo;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假意投降?&rdo;
&ldo;这件事我会判断!&rdo;萧规怒道,&ldo;就算是假意投降,现在周围全是我们的人,又怕什么?&rdo;
这个解释,并未让鱼肠有所收敛:&ldo;他羞辱了我,折断了我的左臂,一定要死。&rdo;萧规只得再次强调,语言严厉:&ldo;我再说一次,他现在是自己人,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rdo;
鱼肠摇摇头:&ldo;这和他在哪边没关系,我只要他死。&rdo;
灵官阁外,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诡异。张小敬刚刚转换阵营,就要面临一次内讧。
&ldo;这是我要你做的第九件事!不许碰他!&rdo;萧规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撩袍角,拿起一串红绳,那红绳上有两枚铜钱。他取下一枚,丢了过去。鱼肠在半空中把钱接到,声音颇为吃惊:&ldo;你为了一个敌人,居然动用这个?&rdo;
&ldo;你听清了没?不许碰他。&rdo;萧规道。
&ldo;好,不过记住,这个约束,在你用完最后一枚铜钱后就无效了。&rdo;鱼肠强调道,&ldo;等到我替你做完最后一件事,就是他的死期。&rdo;
张小敬上前一步:&ldo;鱼肠,我给你一个承诺,等到此间事了,你我公平决斗一次,生死勿论。&rdo;鱼肠盯着张小敬的眼睛:&ldo;我怎么知道你会信守承诺?&rdo;
&ldo;你只能选择相信。&rdo;
鱼肠沉默了片刻,他大概也觉得在这里动手的机会不大,终于一点头:&ldo;好。&rdo;
鱼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然后留下了一句从不知何处飘过来的话:&ldo;若你食言,我便去杀闻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