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练眯眼:“快松手!我不是要躲你!有东西进了枫林了!”
陈辉卿闻言,手一松,也跟着华练进了枫林,果然她追去的方向,一团红雾狼狈逃窜,没跑多远,就被华练抓在手里,几道棉线一样细的电光织成扑蝶网,将红雾困在里面,仔细看了看,瞳孔一抽:“是蜃气楼。”
枫林里木蝶飞舞,橘红翅膀,是还未修成精魅的枫树,坠马髻的女郎衣衫未敞,掌心电光练练,仿佛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斜阳里光轮流转,他就着余晖抄着一卷古书,那女郎笑得简单直接,坠马髻松松地垂在肩头:“你是这庙里的和尚吗?长得真好看。”
神思恍惚间他看见华练纵步扑来,一掌击在他肩头,震得他飞出十步开外,再看去佳人无踪,只有一旋枫叶,在风眼里打转,带起点点星光来。
就跟那个枫林中的黄昏一样,她又不见了。
华练面无表情地站在观湖台上看着西湖夜水,这里是人的永福寺。夜空里月色皎皎,红云萦绕,湖面波光不起,沉如镜面。
他来了。华练皱着眉。他居然来了。
四百年前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毒入骨髓的滋味,似乎就在昨天。
他竟然还敢再度出现!还是以遣唐使的身份!
任何关于他的事情,都应该以最坏的状况去揣度,而且他这次明知道陈辉卿从清朝末年便留居清平馆,还敢来清平馆招摇——事情扯上陈辉卿,会变得更加危险麻烦。
酒吞童子,这次是你自己找死。
华练转身走下观湖台,一转眼,她看上去笑意盈盈,甚至还哼着轻快的歌儿。
下一秒华练出现在了清平馆门口:“小清!快点儿!给我弄点儿热乎的!我快冻死了!”
陈清平先是一愣,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我给你下碗面。”
“哎呦呦你的口气好像郑嘉颖。”华练坐没坐相地翘着二郎腿。
面是简单的阳春面,上好的鸡汤配了鲤鱼花观送来的面,一会儿就做得,面条劲道,汤头清香不腻,撒了点儿葱花,看着心里就春意暖融。
华练喝了几口汤,而后用筷子略显笨拙地卷起面条送进嘴里,面条不老实地弹起来,将一点儿汤汁儿弹到了她的脸上,被她用手背揩去,抬眼间那一抹没掩饰住的浓烈恨色,好像她揩去的不是汤汁儿,而是仇人的血。
陈清平递过来一盒纸巾,坐在她对面,华练将一张黄笺放在他面前:“打听出来了,是御神符,是古代八云国那边的老花样。简单地说,就是可以把活物当做自己的,嗯,式神的符咒。不是大妖,驱动不了这么厉害的东西。这玩意绝对不是天兔这个程度能做出来的,麻烦的是,好像也不是酒吞童子的风格,我担心酒吞麾下,还有隐藏的将军。”说完,看也不稀罕看一眼,三团两扯就撕烂了随手丢在垃圾筐里:“这次恐怕有些麻烦,要拜托这儿的几位大神,能在你这儿住几天么?”
陈清平点头:“给房钱就行。”
华练以手托腮,微微一笑,嘴唇动了动:“你不留我的话,我可就去别人那里了哦。”
陈清平竖起拇指,回手指指:“比如那里?”
华练一抬头看见那熟悉的背影,脸上又浮起那种甜美可人的笑容:“吃了吗,东君。”
陈辉卿没有什么表情:“听说你要来,我今天一直没有吃饭。”
朱能垣抄着娘口三三暖手捂莞尔:“瞧他那点儿出息。”
华练笑吟吟地起身,想要从陈辉卿手里把蜃气楼拿过来。
陈辉卿不给,华练想要,两个人稍微用点儿力气,刺啦一声,烧得蜃气楼惨呼不已。
老宋苦着脸看着桌子上烧黑的印子,认命地把那团蜃气楼找了一个空坛子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