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个&rdo;袁应泰说不出来。
这纯属思路问题,大明朝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将女真人视为另类,从未算做是自己的子民。这一点,连辽东本地地百姓也都深受影响,单是&ldo;辽人&rdo;一说,便带着几分贬义。谁让辽东尽是些有罪充军、发配边关的人呢?
所以,袁应泰的想法依旧是让女真人自己管自己,大明朝只要不受其害,仍然是让其自生自灭。可从未从另外一个角度上去想,这解决辽东部族问题,大多还属于朝中大臣们地议题,那些处于边关的武将们,可从未有过发言的权利。如此时这般袁应泰与苏翎,一文一武坐在一起商议这等大事,在整个大明朝也算是头一例。
袁应泰独自闷在心里琢磨着,若是按其适才的说法,的确不过是按大明朝初年的规矩办,这与朝中大臣们想的不会两样,说不出有什么独到之处,更不要谈最初所想的那种载入史书地风光了。可以肯定地是,就算战胜努尔哈赤,只要不改变这种策略,那么不出几年,说不定又出现一个别的努尔哈赤来。那样,辽东还是会一片战火。但,还会有另一个袁应泰么?或者说,还会有另一个苏翎么?
想到这里,袁应泰面色一紧,坐正了身子,望向苏翎,问道:&ldo;你地法子呢?&rdo;
苏翎看了看袁应泰,又琢磨了片刻,才说道:&ldo;袁大人,这朝廷对待女真人,或者说,还有蒙古人,都是只治其表,未及根本。&rdo;
&ldo;根本?&rdo;袁应泰当然没想过这女真人、蒙古人的根本是什么?便问道:&ldo;你说说看,这根本在哪儿?&rdo;
苏翎说道:&ldo;大明朝要地便是边疆安定,国泰民安不是?&rdo;
&ldo;正是。&rdo;袁应泰正色道。
这也是历代皇帝以及大臣们、文官们所标榜的顶点,不过,大多是昙花一现,不能久远。
苏翎继续说道:&ldo;眼下这战火频生,要找根源,便要问为何会打起来。&rdo;
袁应泰想了想,说道:&ldo;你是说那努尔哈赤所说的七大恨?&rdo;
苏翎摇摇头,说道:&ldo;七大恨,不过是努尔哈赤寻的一个由头。就算没有七恨,他照样要打进边墙的。&rdo;
袁应泰说道:&ldo;愿闻其详。&rdo;
苏翎缓缓说道:&ldo;袁大人,其实这女真人,也跟大明百姓一样,耕田种地,牧马放羊。只要有一口饭吃,这些女真人大多是老实人,不会作乱。相反,真正与大明为敌的,只是努尔哈赤,以及努尔哈赤的那些贝勒、大臣们。与其说是女真人攻打大明,不如说是这些女真贵族首领,来抢劫大明朝的财物。&rdo;
袁应泰不解,问道:&ldo;那不还是女真人么?&rdo;
苏翎说道:&ldo;这不同。其实看看李永芳带回来的那些降人便知道了。一般的女真百姓,也是要被那些女真首领们逼迫的。努尔哈赤麾下的那些贵族,只要自己的财富不够,从自己属下的女真百姓手里得不到,便要去抢别人的。这在以往各部女真部族之间的征战中,可见一斑。如今,努尔哈赤一统女真各部,这些征战的根子,便集中到了努尔哈赤以及八旗这里。&rdo;
袁应泰点头道:&ldo;努尔哈赤如今也没别处可抢,便只有抢大明的了?&rdo;
&ldo;对,就是这个意思。&rdo;苏翎说道,&ldo;所以,女真百姓没什么可说的。问题的根子,便在这些女真部族首领身上。大明朝廷一直给予其官职、赏赐,不是助长了其野心么?这没有努尔哈赤,也会最终出现一个别的女真首领。&rdo;
&ldo;你的意思,朝廷眼下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rdo;袁应泰问。
苏翎缓缓点头,说道:&ldo;差不多吧。那努尔哈赤昔日不跟着李成梁征战多年,又怎能学会统兵列阵?&rdo;
&ldo;那该如何才好?&rdo;袁应泰问道。
&ldo;将所有的女真百姓,都视为自己的子民,与汉人百姓一样对待,设立官员,劝勉农耕,提供粮种、农具,兴修水利。就如关内的州府一样处置。&rdo;苏翎说道。
&ldo;那些女真首领呢?&rdo;
苏翎眉头一动,说道:&ldo;也一样对待,只不过,从此女真没有部族首领一说。有本事的,凭本事立功升赏官职,没本事的,种地养马致富。若当武官,听命的,便调职它镇任命。至于那些仍想拥有人口的,一概斩草除根。&rdo;
第一卷辽东轶事‐第四卷铁骑夺金
第五十八章变通之道
苏翎轻描淡写但字字清晰的一席话,让身为辽东都司第一主官的辽东经略袁应泰陷入沉思,久久未发一言。而一旁以不那么舒服的姿势坐着的李永芳,也为苏翎的这番话产生某些联想。至于站在一侧侍候的何丹旭,则不时地从侧后看着苏翎的侧影,从苏翎身上的铠甲一直到脚下的牛皮长靴,一寸不漏地留神观察着。
这位年纪不到三十的武官,如今不仅贵为总兵官,且已经建立属于自己的嫡系武装,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民政系统,军需补给基地,以及那名为镇江水师其实也隶属于苏翎的上千艘大小船只。何丹旭作为与钟维泽联系紧密的人,知道苏翎的实情,要比袁应泰多出不少。但出于某种原因,这些实情,何丹旭并未向其侍候多年的主人禀报。
从辽阳城破前的那一刻,钟维泽带着部属出现在何丹旭面前时,何丹旭便明白,自己的性命,完全属于这位年轻的将军了。跟随袁应泰多年,何丹旭也曾见过不少生生死死的命运,但眼前这位将军,既然能令自己从乱军之中生,也能令自己死。在躲藏钟维泽的哨探们挖掘的地窖之中的那几个日夜,何丹旭便已想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