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扬任由他在腿上躺着,只微微佝偻着腰,目光专注地盯着上方墙角,仿佛有所发现。
&ldo;淳于扬,我觉得好痛……&rdo;唐缈轻轻地说。
&ldo;嘘……&rdo;
他们两个颇有默契地沉默,一是因为心力交瘁,二是因为唐画看不见。
她看不见,又听不着,那就意味着她还不知道姥姥死了。既然不知道姥姥死了,她就不会伤心;如果不伤心,她可以就被蒙在鼓里,到她长大,到她心智足够健全,以及能忘记姥姥的那一天。
唐缈擦去腮边无声的泪水,勉强说:&ldo;画儿,你小姑娘家以后不可以随便掐人啊,太……太疼了。&rdo;
唐画问:&ldo;缈疼哦?&rdo;
&ldo;非常疼。&rdo;唐缈噙着泪,努力控制声调。
唐画便伸手要摸索他的脸,唐缈躲着不给她摸,生怕她感受到通过指尖传递的湿意。
&ldo;缈哪里疼?&rdo;唐画问,&ldo;揉揉?&rdo;
唐缈撇过脸去:&ldo;不疼了,你乖。&rdo;
唐画贴近,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脑袋架在他肩膀上问:&ldo;缈,听到讲话没?&rdo;
唐缈很莫名:&ldo;谁?什么话?&rdo;
&ldo;它们讲,&rdo;唐画细声细气地说,&ldo;把姥姥埋在……开花的地方。&rdo;
唐缈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丝悲声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边,他紧紧抱住唐画,把濡湿的面庞贴在她柔软的额发上。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雷达啊!
她不是一个俗物,她与世间万物均可交流、均可包容,好比风行水上、浩荡沧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姥姥死了?
是她一直在念叨&ldo;姥姥灭了&rdo;;是她给了淳于扬一粒用腌咸鸭蛋的黄泥做的&ldo;解药&rdo;;是她说要找小乌龟,把大家渐渐带到这个地方来……她人小,眼盲,懵懂,口齿不流利,但她是引路人,她最明白。
&ldo;明白&rdo;是多难得的天赋,有些人活到七老八十,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是一块榆木疙瘩。
唐画问:&ldo;缈,哪里有花?&rdo;
唐缈哽咽道:&ldo;哪……哪里都有花,我去找……我去找花……很多很多的花……&rdo;
淳于扬静静地守在一旁。
他当然不会为仅有一面之缘的唐姥姥哭,亲祖父过世时,他也只不过惆怅了一阵,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踏入唐家山谷的那一天,山路上的那丛茂盛的木槿花来。
朝开暮谢,生死轮回,无穷无尽……李白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要生的拦不住,要死的留不了,好在唐姥姥年过六旬,也不算早逝了。
他拍拍唐缈的肩膀说,别哭了。
唐缈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将其遮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已经止不住泪。其实他与姥姥相处也只短短几天,但不知为何打心眼儿里亲近她。他知道自己与她不存在血缘,虽然都姓唐,但她是前任家主捡回来的丫鬟,但有时候人与人的情分和血缘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