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眼神,那种警惕的、敏感的、冷酷中带着锋芒的眼神却绝对不能令人忽略,他们曾经身为战士而特有的战意,并未因环境的影响而褪怯。
这是一群天生的战士!
他们即使佝偻着腰背站在面前,也不会让人生出轻视之心,相反的,那种对于杀气的敏感……贺云初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末羚和他身后的侍卫们剑锋与剑鞘摩擦的嘶鸣声。
贺云初缓缓拉下风帽,露出了一张被湿润模糊了双眼的脸。几乎是一个满编营的力量,除了最前排这些佝偻着腰身的,被挡在身后的一大半人,都是有伤在身的,有些人甚至都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站直而被两侧的同胞架着,饶是如此,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也没有让他们垮掉。
贺云初脚步放的很缓,沿着窑前的甬道在这些战士们身前转一圈,在返身往回转的时候,除去了琉璃特意叮嘱她必须时刻不能离身的大披风,露出了下面经过修改的元澈的那身华服。
在元澈和末羚的眼里,元澈的这身衣服已经算是普通的了,但是在贺云初穿着它经过这些战士们身前时,那种明显的静肃和蓦然而生的敬畏感……
末羚之流当然想不到,这种瞬间产生的很微妙的势气反转的变化,并非来自于元澈的这身衣服……
元澈只是命人修改了衣服的尺寸,在命琉璃送给贺云初时,并未带与这身衣服相符的任何配饰。而现在,贺云初的腰间和袍带间垂挂着的玉石和配饰,因为警惕面前的人而对贺云初身上的装饰物疏于观察的末羚之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战士们气势上的变化,正是源自于此!
身为尚未公开祭坛就任的继任者,斛律氏族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新圣主,只知道这位新圣主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童。但是,但凡是斛律氏族的人,却都认识圣主石,也就是现在贺云初腰间佩带的血松石!
末羚带着的侍卫虽然不是象黑脸那样的沙场勇士,但混江湖久了,个个也都跟末羚一般,浑身自带戾气。久战之人对气场的感觉最是敏锐,即便站在窑前的这些人从贺云初身上所佩带着的圣主石上辨别出眼前来人的身份,在情形未明之前也不能擅自有所行动。
贺云初很清楚,如果她不跟这些同袍们表达点什么,即便跟元澈的这笔交易达成,放眼下这些族人们一条生路,在没有希望的土地上,他们能生存下去的机率也很小,更何况按她原先的计划,是要他们离开这里返回故土的。
眼下的情形,让他们返回故土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便要尽最大可能性的让他们存活下去。
那么……贺云初停住脚步,眼睛瞅着前方,冷漠而清厉的声音却是朝身边的人:&ldo;你退下吧,不必跟着。&rdo;
末羚还在犹豫,贺云初干脆来了句更狠的:&ldo;山下的岗哨都撤了吧,这么多的空帐,得找些人上来收了,要不然刮两日大风,没有收就被风收了,多可惜。&rdo;
贺云初的话一语双关,末羚就是再迟钝也听出她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了,但是……这座空营的目的,为的不就是网住安图这一行人吗?
末羚虽然一身功夫了的,但对军事和政治的领悟上,还没有末鹿敏锐,好多事情都是琉璃耳提面命的教他提醒他他才能想明白。但眼下很明显,对于贺云初一眼就能看透的事,即便贺云初的讥讽已如此明白不过,他还是没想透其中的缘故。所以,对于贺云初的建议,他一句冰冷的话就给怼了回去。
&ldo;对不住了安大人,在下的使命是保护大人的安危,与之无关的事情请恕在下无能为力……&rdo;
贺云初的脸倏地就冷了,眸光凌厉的盯着末羚:&ldo;你想囚禁我?&rdo;
末羚一愣:&ldo;大人多虑了,在下没这个意思。&rdo;
贺云初冷冷一笑,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摄:&ldo;如果你不想看着你外面的哨兵和我的手下火拼到血流成河,就照我说的话去做,而且要快,否则的话……你家主子想杀人的时候,可不会有人为你求情。&rdo;
元澈安排这么一个地方,一座空营,明显是做给贺云初看的,也是做给西大营看的,既然成心要做局,那么让局外的人尽快入局,是每个设局者最有成就感的事。只有贺云初和她手下的人都亲眼见到本不该让她们见到的东西,元澈才能稳稳地捏住贺云初这枚棋子。
现在是贺云初急着要入局,但偏偏有个门神挡着不让进,依元澈那玲珑心思……
末羚也有些犹豫,他犹豫,并非是因为贺云初的威胁,而是在他出发前,主人吩咐过他,对于安图的任何要求,不必来回,可酌情给予配合。至于怎么配合,他没往深处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主人没想要安图的性命,也没想要禁锢他的自由。
令末羚心中不快的,是贺云初的气势。从他穿上主人的衣服被当成主人的替身那一刻起,安图在末羚的眼里就是如他般的主子身边的奴仆罢了,是奴仆的话,论先来后到,安图应该对他尊敬有加。可眼前这位,浑身上下堪比他主子的气势……末羚着实不甘心。
贺云初冷笑:&ldo;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我的命比你家主子的命重要,你也尽可以不去。&rdo;
末羚毕竟是奴仆出身,有时候虽然可以做的盛气凌人一点,全日爱骨子里却依旧是奴仆,与贺云初这种生来就是主子的人不同,那肃然冷傲的气场是无需刻意去做也已经渗透进骨子里的。所以末羚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选择了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