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座在龙纹卷案前,李德保立刻上前替她添了杯新茶,他扒住奏折摇摇欲坠:“千岁公……您这是……”
谢嫣从氤氲茶雾里抬眼:“怎么?”
李德保舌头打结:“奴才都瞧见了!奴才都瞧见了!千岁公被那早有家室的九殿下勾去了魂,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与她卿卿我我……”
谢嫣揭开盖子呷了口香气四溢的茶汤,神色不怒不喜。
李德保自觉失言,跪下连连谢罪恳求开恩。
谢嫣闭眼任湿气纷纷糊上眉睫,顿了许久才允他起来:“你不认为,九殿下生得很好看么?”
李德保欲哭无泪,劳烦千岁公您揽个镜子照照自个儿行不行?您这容貌,就是看上十个九殿下也不为过,何须去和一个有夫之妇拉拉扯扯?
“……九殿下虽美,仍不及千岁公半分风华。”
“瞧你这话说的,”谢嫣轻飘飘搁下手里杯盏,拔开药瓶瓶塞,倒出一团雪白膏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李德保:“……”主公您最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姬赢随瑶绮起轿驶往朝华殿,走至半路,穹顶无端端又飘起鹅毛大雪,瑶绮隔着层层罗帐忧心忡忡道:“殿下这几日往来重萃宫之间忒勤了些,正君多次入书房求见殿下,殿下皆不在殿中。且先不说正君,奴婢将将瞧着姬赢那个老阉人的神态,似乎对殿下极为上心……”
姬赢风情万种觑她一眼,语气无一丝一毫的起伏:“宫里隔墙有耳,今后不许再说阉人这两个字。”
“喏,”瑶绮委实不清楚殿下究竟是何时转的性子,明明从前的殿下素来与九千岁水火不容,如今却越发疲懒荒废。
正君也不晓得去哄,政务也并不上心,整日与姬赢那个老阉人缩在重萃宫里,不知都在做些什么。
老阉人蛊惑人的一流手段,从陛下身上便可窥见一斑。
为免殿下平白遭阉贼作弄利用,也为使殿下今后夫妻恩爱同心,瑶绮不禁多嘴提醒道:“殿下您可千万别受那姬赢的欺骗,姬赢品行极差,且又是陛下豢养在身旁的男宠,若不是有陛下撑腰,一个娈童何故能权倾朝野?”
姬赢死死按住额角跳得正欢的青筋,笑不露齿瞥着帘外犹不知分寸的女官:“本宫记下了。”
瑶绮最喜殿下这点,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又明辨事非,于是呼了口气甚是欣慰:“殿下英明。”
姬赢眼角隐匿的讽笑若有似无,他暗道自己何止英明。
姬赢由着瑶绮搀下轿子,瑶绮视线不经意落在他左耳簪着的梅花上,瞳孔立时一缩。
她记着这种名贵绿萼,皇城之中唯有重萃宫还种着一株。
今早殿下分明是戴着绢花出门的,怎的去重萃宫转悠一圈,回来便换成这绿萼。
再念及她接殿下出宫时,偶然触到姬赢眼里流露出的脉脉情意,瑶绮浑身一震。
这阉狗竟杂食到这个地步!无论是儿女成双的承元帝,还是新婚三月的殿下,姬赢那畜生看上的人,怎么都是些有家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