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奇道,&ldo;你怎么知道?&rdo;
夏存俭不小心说漏了嘴,微有些不好意思,&ldo;前几日在弘文馆里翻到一本杂书,便是讲亭台楼阁,园林修建的。上有句话,说&lso;无竹使人俗&rso;,但凡养竹子的地方,不是书斋便该是待客赏景之处。这屋子虽瞧着极新,但外面的苔痕却得有些年头才养得出来,应是新近翻修才给小姑姑用的。呃,我不是说小姑姑你打理家事俗了,其实俗务也挺重要的‐‐&rdo;
宁芳已经掩面而笑,&ldo;行啦行啦,不必解释了。若老夏家的孩子都不懂俗务,你这书才是读傻了。不过你能这么见微知著,足见这几年学问有长进。&rdo;
夏存俭又红了脸,吃吃道,&ldo;也没有那么好啦,我还有很多不足。&rdo;
宁芳道,&ldo;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天下谁没有不足?谦虚是对的,可也不要妄自菲薄。&rdo;
夏存俭看她依旧从前爽朗模样,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不再忸怩,坦然道出心声。
&ldo;我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来了京城,尤其去了弘文馆,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在书院里,先生说让我好生再读三年,再去考秀才。若四十岁之前,得中举人,便算我不负书院一番教授之功,我原有些不服。可这些天听了好些先生讲课,才知先前是我自己狂妄了。&rdo;
看这小子终于开窍,不再在自己面前装鹌鹑,宁芳饶有兴趣的问,&ldo;原先你打算几年考中举人,当个官儿来做做?&rdo;
夏存俭通红着脸道,&ldo;先前,先前我以为有个十来年就差不多了的。&rdo;
宁绍棠笑道,&ldo;有志气也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就中了呢?&rdo;
可夏存俭却认真摇了摇头,&ldo;不是这么容易的。象那天咱们一起在弘文馆看书,许多书架你看也不看就走过去了,说是家里都有。可这些年祖父虽也花钱替我买了不少好书,到底还是少了。&rdo;
宁芳默默。
夏存俭说的是实情,这个时代决定人功名高低的并不全是资质,还有底蕴。
大家族传承最重要的东西,除了爵位,便是藏书。
因为印刷不易,许多好书的传世量非常之少,不是上百年的世家子弟根本没机会接触。而每一代家族杰出子弟对这些书的理解和注释,就是一个家族更加宝贵的财富。
就象宁四娘当年分家,宁可放弃财产,但对于父亲的藏书与笔记,她是半本也不肯相让的。所以后面就算带着两个儿子在乡下,她也能将他们全部培育成材。
这可不是光凭聪明和勤奋就能做到的,还因为有这些藏书和笔记,给他们指引了最正确的方向。让他们从识字起,就站在了整个家族的肩膀上。而不必如寒门子弟般,于黑暗中摸索。
宁芳这会子才忽地明白,为什么府中下人会对她在后院办的那个并不正规的小学堂如此感恩重视。
哪怕她只让人教一本《三字经》,但英王府教出来的,一定是注解得最为正确的《三字经》。而不象某些乡下腐儒,自己都理解得狗屁不通,又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看她一出神,气氛便沉闷下来,宁绍棠说笑了句,&ldo;怪我,又扯远了。哎,存俭你也够努力了,只你们老夏家女婿太出息,我要落到你的处境,还不知怎么难受呢!&rdo;
宁芳很快回神,顺着话题笑接下去,&ldo;怎么了?&rdo;
宁绍棠道,&ldo;二妹妹你大概还不知道,齐瑞华和戴良去年秋天都中了举。昨儿刚收到家书,说已经动身往京城里来了,到时可能还得投奔到咱家来。&rdo;
这是好事呀!
宁芳欢喜道,&ldo;那君眉和鸾儿能跟来么?我还没见过她们两家的孩子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