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在某种程度上,更符合自己对“适合”的认知。于是,许思祈大大方方地笑了,挥了挥手,清脆地喊了声“程师兄”。但离奇的,程屿年没有应声,只是沉默望着她。连旁边的楚苑唯都有些惊讶于他的失态。许思祈倒也?不算太?尴尬,微一颔首,笑笑了事,又转头跟旁边的安托尼聊天,“去小吃街吗?有个阿姨家?的梅菜扣肉饼”余光里两人距离愈发靠近,连裤线的弧度都能被明晰捕捉,又在眨眼的瞬间?被蓦地冲淡。光洁地板上,四人的身影错位,仿佛是一场不见硝烟又不存在的对峙。擦身而?过的时候。许思祈还在跟安托尼开玩笑,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人箍住,力道大的甚至有些生疼。她微微拧眉,被迫回头。程屿年的声音很沉,浸了井水般,眉峰下压,近乎一字一顿地低念着她的名字:“许、思、祈。”连名带姓。夹着无法掩盖的冰冷,以及怒意?。千钧一发去年五月,柳絮纷飞,棣棠烂漫,微风揉皱春池水。程屿年其实见过许思祈一面。女生正跟朋友同行,顾盼神飞地在?谈笑,他因为柳絮过敏而戴着口罩。泱泱人群,与她擦肩而过,程屿年确定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于天际的金色霞光。没认出他来。他想着?,倒也没放心上。八九年前的事?了,还不算愉快,忘记也是应该的。那个时候他觉得,被?许思祈漠视也不是件多愁闷的事?。最多,就像一面静潭被?蝴蝶触角碰到,刚漾起一圈圈波纹,它就轻飘飘地飞走了。但是,比起在?食堂里两?人未面对面却为难尴尬的模样,他竟贪念起许思祈身?上的那一点别?扭——这起码代表着?,她是在?意的。而不是在?自己下?定决心想去医院见她时,却听到她和另一个很明显喜欢她的男生,彼此笑得开怀。短短时间里。她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么自然地、大方地跟他挥手打招呼,再唤上一句客气礼貌又刺耳无比的“程师兄”。可是,从一开始就是她先招惹自己的不是么?他是做错了,伤害过她,但他道歉后?她说过没关系。那些假期里的开心和亲密又算什么?她愿意靠近就给他笑容和近乎被?喜欢着?的错觉。不愿意就把他扔到一边,还要跟别?人招摇过市般,在?他面前展示他们的默契与愉悦。他是喜欢她,那他就活该么?程屿年越想呼吸就越沉。许思祈的手腕被?人握得发紧,她有些吃痛地抬头,第一眼却看见男生紧绷的下?颚线,“你?…”“我?找你?有事?。”程屿年冷冰冰地说。然后?毫不在?意周围人惊诧的神色,径直地将她往外拉走。他步伐偏大,许思祈脚步踉跄地跟着?,她满脸慌措,只好?回头跟安托尼道别?:“那个,我?下?次…”话还没说完,结果被?程屿年拉走的更快了,许思祈几乎要连走带跑。出了竹山艺堂,偏凉的晚风迎面劈来,刚才?热烘烘的、被?围观的目光从脸上悉数消散。程屿年仍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只是放轻了力道,步调也缓了下?来。许思祈望了眼前面高挺的男生,疑惑道:“程师兄,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说完这句话后?,程屿年的脸色并不好?看,依旧沉默地拉着?她往远处走,虎口贴着?她的脉搏。梧桐挺拔,柏油路旁草木葳蕤。许思祈不知道自己跟他打个招呼怎么就惹他生气了。是的,她明显察觉到他在?生气。第一次发现他会生气。只是想到刚才?的事?,许思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眼睛落往一旁,“不等等楚苑唯吗?”程屿年终于开口,依旧是冷淡的音色:“跟她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来艺堂里找她的吗?”“谁跟你?说的?”程屿年拧眉,“我?是替朋友来当评委,他生病了。”结果就看见她和另一男生在?台上大放光彩,他还要给他们打分,呵。“哦,这样…”许思祈应道,垂睫,抿了抿唇。许思祈做了个深呼吸,想褪去脸上的燥热,却不小心吸入一大口冷空气,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许思祈弯腰,单手握着?没还给安托尼的奖杯,用手背掩住唇。程屿年停步,终于松开了她。许思祈这一咳竟半天没停下?来,程屿年眉心紧蹙,看着?女生弯曲的单薄脊背,将青色卫衣撑起一道细棱。他抬了抬手,又兀的放下?。懊悔地挪开视线。差点儿忘了,许思祈刚出院没多久,身?体还不太好?。一腔怒气在?她的咳嗽中?瞬间化去,程屿年闭眼,胸腔里只漫出一种强烈的无力。等许思祈缓了过来,发现程屿年站在?前面,比她多半步的距离,沉默地一言不发。许思祈抬脚跟上他。但没想到,程屿年说的找她有事?,俩人的终点却是一楼便利店旁边的五谷豆浆坊,阿姨收拾着?东西正要下?班。程屿年买了最后?一杯热豆浆。“要我?帮你?拿么?”他说,望着?许思祈手里那块碍眼的奖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把住黄色杯壁,放到她空出的另一只手上。“?”许思祈茫然地接过,又茫然地递过。给她豆浆干什么?不过在?艺堂里呆那么久,人太多,空气闷热干燥,她的确有些口渴。程屿年垂眼,打量着?手里这块刻着?“人气奖”的水晶奖杯。说是水晶,也不过是玻璃,校团委批的经费有限,奖品质量实属低劣。他无声低嗤了声。许思祈刚喝了几口豆浆润喉,想问程屿年找她到底什么事?,就见他看了眼时间。“送你?回寝室?”“…啊?”“九点半了,你?还有事??”程屿年唇线抿的略直。“不是但是”“但是”之后?的话被?许思祈吞了下?去。程屿年把她送回寝室,两?人隔着?半臂之距,一路无言,许思祈纳闷地用指甲抠手心。他说的“有事?”——就是给她买杯豆浆然后?送她回寝室?许思祈躺在?床上,眼睛圆睁,叹了口气。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但怎么好?像跟程屿年的关系越来越混乱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许思祈果真应了小桃的话,在?学校里待了好?几天身?体还是没能好?透。她欠了一周多的课,无数pre,专四又快到了,生着?病实在?耽误时间,最重要的是影响心情?。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不太爽利。于是周六下?午,许思祈打算再去趟医院拿药。她刚坐上公交车,蓝牙耳机还没连上音乐,反而接到了师雪菁的微信电话。“思祈,我?刚才?去洗衣服没听清你?说的是你?去外面拿药了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是啊,怎么啦,要我?帮你?带东西吗?”许思祈弯唇,眺望着?窗外连绵的绿意。“不是,那个,你?去的是之前的人民医院吗?!”师雪菁听起来更紧张了。“对啊,”许思祈收回视线,迷惑道:“雪宝,你?有什么事?吗?”公交车里适时响起报站声:“下?一站,十里湾小区。”“没事?没事?,我?就问问”师雪菁丢下?一句后?,利落地挂了电话。许思祈奇怪地看了眼两?人的通话记录。轻车熟路地到了人民医院,许思祈拿着?自己的病历单、胸片照,排队进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