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萧承睿把眉头一皱,厉声呵斥他“别烦我!”
小男孩被他凶得撇了撇嘴,但还在他身边磨蹭了一小会儿,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忙把一块运司糕偷偷塞进三哥手里,这才一溜烟儿地跑了。
跑到廊亭下,转过头害羞又顽皮地回头朝他笑了一下,又蹦蹦跳跳的跑进了暖阁。
萧承睿的心声忽然清晰地响在他耳边。
“你母妃专宠,你也受父王喜爱,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我才不稀罕你这黄口小儿的怜悯!”
那块糕点被他捏的粉碎,可怜的碎渣也被随手抛洒在一边的地面上。
萧承煦忽然意识到他当年完全是出于好心的关怀和安慰,对他敏感自卑的三哥来说,分明是**裸的提醒和炫耀。
提醒他母妃盛宠,让父王可以为了保全她的威信而弃自己年长的儿子的尊严于不顾;炫耀他自己得父王偏疼,一开口就可以哄的父王改变决定。
萧小九,你可真是天真的像个傻瓜,他在心中懊恼地暗骂当年的自己。
恍神间,眼前的景象变了模样。
他还是没费什么周章就看出来了,这里是他幼时听太傅讲学的上书房。
上书房里坐满了上到十四五,下到五六岁的孩子,男孩和女孩的座位中间用屏风隔着。
他印象中的上书房中总是传来太傅的讲学声或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可这时却格外的嘈杂纷乱,不知道有什么热闹可看,好几个孩子都按捺不住好奇心从座位上溜下来往隔壁的偏殿门缝里张望。
他居然可以无阻地穿墙而过,一下子就穿过了那扇紧闭的门,进了那间并不常打开使用的房间。
木柄破风落下“啪”地一声厉响,一声孩童的稚嫩呜咽也随之响在耳边。
眼前罗汉榻上坐着的赫然是怒不可遏的父王,和被摁在父王膝上挨打的年幼的他。
在这个角度上他看得清清楚楚,父王手上的鸡毛掸子是如何高举轻落,生怕打重了打伤了他年纪尚幼的宝贝儿子,而被父王摁在膝上受罚的他,踢蹬着小腿儿挣扎的活像案板上的活鱼,自以为隐忍克制的呜咽啜泣声其实凄厉响亮的夸张,门外的兄弟和侄儿们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作为旁观者的他看着当年娇气又狼狈的自己,羞窘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承煦!给我记着这疼!记着这羞!记着自己的身份!”父王的斥责声清晰地响在耳边,穿过时光的桎梏,依然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冤屈和恐惧。
可伴着父王的呵斥和萧小九稚嫩的呜咽声,他的身后忽然也跟着疼了起来。那狂风暴雨般的责打好像真切地落到了他身上,痛成火辣辣的一片。
“呃!”睡梦中的萧承煦忽然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承煦?是不是哪里疼?”我忙凑过来,心焦地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
“父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萧承煦在梦里绷紧了身子咬着牙关,呢喃出断断续续的句子。
“父王?”映淳脑袋一歪眉头一皱“这要求可太刁钻了?十皇叔在前院睡着呢要不让他来配合一下——?”
“淳儿!别吵。”我轻声喝止住映淳,将耳朵凑到萧承煦唇边仔细地听。
“我没有说谎…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萧承煦似乎是身上哪里痛的躺不稳,想翻身却又没力气,在梦中格外煎熬地小幅度挣扎着。
急得满头大汗的我却忽然灵光一闪。
“淳儿,勇义伯在外面吗?请他进来帮娘亲一个忙。”
严海匆匆走进来,按照我的指示小心地把萧承煦半搬半扶到侧躺姿势。
萧承煦背后的亵衣上竟渗出一片一片的血迹。
“哎呀,是我疏忽了!”温月延懊恼地直咬牙“这痘症最爱在压处发疹,殿下连着躺了三天都没挪动过…”
压处的疱疹大多都被压破磨破,衣裤上的布料已被干涸的血和脓液粘在创处,紧贴着根本褪不下来,当下只能用酒浸湿了衣料,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缓缓往下揭。
“能行吗?”我心疼的直咬牙:“还不痛死了?”
“哎呀娘亲,您也太看不起爹爹了!我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了!这点儿疼还能受不了吗?”映淳大喇喇走过来“您要是不忍心,那就我来!”
“别别别,你毛手毛脚的,让你来还不知道让你爹爹多吃多少苦。”我赶紧把映淳推到一边,自己狠了狠心用手巾蘸了些酒,极小心地沾湿粘连处的布料。
“对了,娘亲为什么只听梦话就知道爹爹身上哪里疼?”映淳坐的远远的,小脖一歪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我刚要解释,又想到萧承煦最好脸面,要是被女儿知道了儿时的糗事,一定免不了羞得生气闹别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我手里拿着浸了酒的帕子,下了好几次决心也不敢蘸上萧承煦背上狰狞的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