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星河冲进来,见姐姐站在窗前,过来探头看了看,不以为然的说:“又没什么可看的,还看这么入神。”
“林子里有古怪,花娘子坠入一个黑洞,不清楚那黑洞是她弄出来的,还是本身存在的。”
“哪有什么黑洞?”假如说话的不是姐姐,换个人,铁星河肯定认为她是疯子。
“黑洞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这客栈很有些古怪,夜里应该有事发生,你提醒家主要小心。还有,在枫林外审讯那个活口时,站在活口左侧的人都要注意,有人用这枚毒针射杀了他。你带去交给家主,然后夜里一步也不要离开他。”
“你要我遇事就躲到长辈们翼下啊?”
“今夜的事情非同寻常,不要逞无畏之勇。你快去家主那边,让他早做安排。”说话时,炎潆雪始终面朝桃林,目光始终不离花娘子消失之处。
桃林深处水潭边,一位与花娘子酷肖的女子临水照影,跟风骚无比的花娘子不同,她显得端庄娴静,像水中清莲洁雅芬芳。一名影子般的灰衣人把她跟弟弟的话完整的复述出来,连语气都一般无二。
被灰衣人称为水娘子的女子叹道:“姐姐也真不晓事,这种时候还打那没羞没臊的主意儿,只别是终日打雁,这回倒叫雁啄了眼。”这声音显得飘渺而空灵,仿佛不是从她唇间吐出,而是生自水中。
灰衣人木头一般立着,并不答言。
良久,水娘子挥了挥手,灰衣人无声无息的飞走。是的,用飞的,仿佛没有重量的悬浮在空中,像鸟儿一样自如的在林中折向。
炎潆雪看到灰衣人的身影在林中闪现,随即消逝。她不假思索跃出穿窗而出,朝着灰影闪现的方位飞扑去。没有追上灰影,倒让她发现了水娘子的踪影。她下意识的认为是那是花娘子从黑洞的另一个出口跑出来了。对于水娘子气质大变,她只以为这才是花娘子真实形象,一时间并未意识到这根本是另一个人。
水娘子进了桃林之后的山洞。洞口仿佛张开的黑色大口,将所有的光线都吞噬了,射进洞口的皎洁月光被生生截断,那情形格外诡异。
炎潆雪跟了进去。洞深处飘来陈腐而腥的湿气,地面也越来越湿滑。她像丛林中的蛇在地面滑行,不带一丝声响。深入十来里,前面诡异的黑暗中有一丝幽光闪现,她迅速的抽出圆月弯刀甩手掷出。
刀光在黑暗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光,借那微弱的亮光映照,她看到水娘子惊愕回首的半张脸,很有些鬼气森森的样子。水娘子没看到她,眼睛却准确的看向她所在之处,厉声喝道:“谁,出来!”
飞行之中的圆月弯刀忽然倒飞射回,堪堪击中炎潆雪面门,她无声无息的朝旁滑出。刀擦着她的左耳飞过,撞到洞壁后又飞旋而回,擦着她的头顶飞向水娘子。
炎潆雪屏息不动。刚才的刀光映照,她分明看到幽光消失处是一排悬浮在空中的人脸。这诡异的情形,让她身体一阵冰凉。
洞内似乎有某种惧光的禁忌,水娘子并不弄点什么照明,只是不断的发射圆月弯刀,探索入侵之人的存在。
长春养生功的玄奥之处,又让炎潆雪发现了一样,她发觉自己师从丛林野兽的身法配合长春养生功在这黑洞中施展出来,竟有出乎意料的奇效。水娘子明明身手奇高,却始终不能感应到自己的移动。她就在水娘子一次又一次的探测之中,数度与飞旋的弯刀擦身而过,安然无恙不说,还接近到攻击的最佳范围。
“水师妹,在磨蹭什么?”
一道不悦的声音从洞深处传来,炎潆雪趴在泥泞的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偷袭水娘子一个,或许能得手,现在加上一个实力明显不弱于水娘子的人,她再有妄念就是自掘坟墓了。
“明师兄,有人潜入,师妹惭愧,只是发现了这柄形似圆月的弯刀。”水娘子恭敬的将刀双手托过头顶。
由于掺了星星铁的缘故,圆月弯刀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寒光。在水娘子说完之后,洞深处的那位明师兄一招隔空摄物,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没入洞深处。片刻之后,洞深处的明师兄轻咦一声,又道:“正事要紧,无须理会此人,既来了这幽冥界,也不怕他跑了。”
“是。”水娘子恭敬的答应一声。
一阵哀凄的箫声响起,如泣如诉,恰似孤魂悲号野鬼凄哭,霎时间,洞内阴风惨惨,寒意侵人。饶是炎潆雪如此坚强心智的人亦不免头皮发麻,疑心自己真的误入幽冥鬼界。
正值炎潆雪心襟动摇之际,脑海中忽然出现铁木真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休息时,指着远处奔跑的马群对他的孩子们说的话:“马儿生下来就是为了在天地间奔跑,这是它们的生命,而我们的生命是什么?是征服!”
身为那位传奇霸主的异世传人,心智这么容易受环境影响,何谈征服世界?一念及此,傲气顿生,所有的不安与惊悸都消失无踪,她在黑暗之中缓缓的潜向洞深处。
渐行,箫声渐远,湿腐的气息越浓,迫得她屏住呼息。她感觉身后响起纷沓的脚步声。听着人数众多,奔行速度快似奔马,她忙贴着洞壁站好,顾不得壁上湿腻腻的是青苔还是别的什么恶心东西。
人群奔来,她趁机****那杂乱的队形中向前飞奔。奔行许久,许多人都喘气如牛,前方终于露出些许微光,有幢幢如鬼影般的模糊人影晃动。远至若无的箫声这时陡然音量提高,速度慢下来的人群像发*的公牛一般生猛无比的冲出去。
朦胧的微光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直至一个灰色的城市完整的展现在眼前,箫声嘎然而止,奔跑的人群像被定住一般停止不前,很多人都保持着奔跑之中的姿态。站在后排的炎潆雪从人群的间隙中望去,发现前方是一个灰云翻腾的深渊,灰色的城市竟是悬浮在深渊之上,一道灰色的拱桥横架在深渊之上。有悬空的城市么?她的嘴角一阵抽搐,更是加意小心,不敢露出半点与众不同的表情。
“把童男童女带到奈何桥,余下挑二十个根骨不错的送给孟婆打杂,剩下的都带到矿区。”那位明师兄的声音从左侧响起,离得很近,近到热气都喷到炎潆雪的颈根了。这时,她才发觉自己蒙面的紫纱不翼而飞了。
一根冰冷的指头勾起她的下巴,明师兄鬼一般的飘到她面前,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灰眸冷冷的盯着她,“这女人送到我那边。”
这男人很危险!炎潆雪不敢有异动,直视着脸似乎笼着一层灰雾的那位明师兄,目光呆滞的,仿佛傻了一般。这反应看在明师兄眼中倒属正常,他毫不疑心的松开手,飘然离去。
箫声又起,曲声仍如鬼泣,只是曲调已不相同,炎潆雪周围的人都没有动,她也不敢动。后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男女分开的两群孩子鱼贯走出,全都是十岁左右,衣着污秽不堪,却还能大致辨得出各人的家境差异,可想而知必是从各地掳掠而来。
心头怒火熊熊,但炎潆雪也知不宜轻举妄动,强抑着怒意维持呆滞的神情不动。
花娘子与水娘子双双举箫就唇越众而出。水娘子殿在孩子们队列之后,往灰云翻卷之间的灰色拱桥上去了。花娘子则在原地不动的人群中如花蝴蝶穿梭,随着她的箫音变化,二十个年轻男女从人群中走出去,游魂一般朝灰色拱桥边走去。
弟弟!炎潆雪险些叫了出来。伪装的呆滞神色出现的波动刚刚平复,花娘子就出现在她面前,惋惜道:“让你留在我房中不要出门,怎么就不听呢?”
像个木头人一样,炎潆雪呆滞的平视前方。
没有发现异常的花娘子喟叹一声,拎着炎潆雪翩然飘射出去。追上前面走出去的铁星河等人,用箫声指引他们来到灰色拱桥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