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随从们亦是面露凶光,一副将要杀人放火的模样虎视眈眈。
马鞍店老板只是个做小生意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径自便给谢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道:“大人,大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
他目不转睛,看也不看就在身边同样跪着的已经年近三十的儿子,继续哭着:“若小人死了,他们怕是也要饿死在家了啊……”
谢衍横行洛阳多年,早已对各种套路司空见惯,哪里会怜悯他这两声不走心的哭喊。
待商人自己哭累了,谢衍才冷哼一声,慢慢弯下腰去,盯住他眼睛:“我且问你,一月二十五号,你发去马场的那批马鞍里,可曾每一个都认真检查过?”
商人被这问题问得一懵,才明白原来谢衍这次并不是无故找茬的,忙开始细细回想一月末那批马鞍的制作流程。
可任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哪里出过纰漏。
那批马鞍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洛阳城里有资格能给高门贵族供货的马鞍店屈指可数,他店面小,货又不出名,这种事原本轮不到他。
可年初时候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马场先前的供货商里有一家忽然不做了。
刚好负责采购马鞍的人中有一个是他远房堂叔的儿子,两人几次推杯换盏过后,这份美差便也如愿落在了他的手里。
过程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不过那毕竟是给贵人的东西,交货前都是有经过认真排查的,他绝不曾有半点怠慢。
商人只有可怜巴巴再度望向谢衍:“那些都是经过仔细排查的啊大人!小人以性命担保,绝无半点疏漏!”
谢衍睨他一眼,见对方一脸惊恐,摸了摸下巴稍加思索:“成吧,量你也不敢撒谎。”
“不过你得告诉我那批马鞍之后是谁从你这里运走的。”谢衍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商人忙不迭点头,正要开口说,一抬头,却望着谢衍身后怔住了。
谢衍见他这幅表情,也下意识回头向后看。
这一看可给谢衍吓了一跳,他当即变戏法一样换下了脸上凶光,露出温和无害的笑脸,讨好着蹭上去:“初初,怎么到这里来啦?”
女孩此时还骑在马上,见谢衍凑过来,也随即翻身下马,将头上的幂篱摘下,递给身后的丫鬟。
马鞍店老板才看清,幂篱下的人原来是个少女,大概十四五的年纪,此时眼睫微垂,看上去宁静又温柔,如水中一朵莲。
只是她头上还缠着厚厚一层布,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谢衍见到女孩,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四下乱飘,明显是紧张。
女孩无奈看着他,开口,叫了声爹。
马鞍店的老板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令谢衍如此紧张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谢衍独女,谢令初。
谢令初皱起眉看了眼马鞍店老板,恍若睡莲周围起了雾气,眼神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老板没由来心里一凉,总觉得是被人一下看透了,慌忙垂下头。
谢令初望回谢衍,眉间有怒气若隐若现,神情和适才发怒的谢衍如出一辙,带着几分难以驯服的桀骜。
“爹,你又出来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