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叶钰彤一怔——这还是独孤茂第一次询问她,关于事业方面的意见。
况且,这项事业还牵扯到他那无比复杂的家庭和感情。
“他……和你一样,都是上一代恩怨的受害者,”本想沉默以对的叶钰彤,还是选择说出了压抑在心底多时的心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她给独孤茂的建议,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无论多么讨厌夏钰珍,却从不曾对她打击报复的根本原因。
独孤茂看着微微垂眸的叶钰彤,她的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抚过他的心湖。他心底震动,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说:“我知道了。”
独孤茂走后,叶钰彤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走得累了,就坐在小路旁的长椅上休息。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这一直是叶钰彤追求的生活,可是……她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周梦菡的那一刀好像划在了她心上,一时半会,好不了。
她的视力越来越模糊,大多数时候,只能看清轮廓,却分辨不了细节。杜成济说,如果她不接受手术,慢慢地,这个血块会越来越大,而她……将彻底失明。
至于这个血块,到底有没有自行消散的一天,杜成济表示偶然性太大,他不做判断。
也就是说,她未来,很可能要在黑暗里过一辈子。
叶钰彤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些。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可能就再也看不见这样蓝天和绿地。
她……也可能永远都看不见独孤茂了。
想到这里,叶钰彤便不禁为自己方才的骄矜感到后悔,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好好地呆在独孤茂的怀抱里,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看清楚。
说什么“绝不原谅”?她这辈子是被他牢牢地拿在了手里,想走都走不掉了。
就在叶钰彤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看见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病人服是浅蓝色的,护士服是粉红色的,医生袍是白色的……这紫色,大概是哪位病人家属吧。
叶钰彤琢磨着,礼貌地问了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站在她身后的黎妙菱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微叹一口气,就坐在叶钰彤身边,轻声问:“阿win,你真的看不见了?”
黎妙菱坐得近了,叶钰彤才认出是她,她淡淡一笑,“师姐,你换香水了。”
若是换做从前,黎妙菱肯定能和叶钰彤扯个天南海北,可是,今天的她却一反常态的沉默,而叶钰彤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坐着。
过了一会儿,黎妙菱像是坐不住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女式烟和火机,只是刚点燃,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烟熄灭。
“对不起。”黎妙菱踩了踩脚边的烟灰,说道:“我忘记你现在有孕在身。”
叶钰彤也不计较,只是笑得了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知道。”
黎妙菱闻言一愣,不过片刻就露出她那招牌的浅笑,带着三分睥睨,七分嘲讽。
她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蛋黄派,递给叶钰彤。
叶钰彤看着那个递过来的蛋黄派,原本还防备的姿态瞬时就软了下去。她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在飞跃大厦的会议厅里,她和黎妙菱也是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然后她也给她递了一个这样的蛋黄派。
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她的师姐啊……是她这些年在娱乐圈里,除了余茵,对她最没有二心的人。
这样想着,叶钰彤的眼眶就莫名地湿了。
她接过那个蛋黄派,握在手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独孤翼今晚会移送回港,案子交给那边的警方处理。”
黎妙菱闻言一挑眉,轻松一口气,说:“阿win,多谢。”
“是我要谢谢你。”叶钰彤说着,抬头看了看天,“那晚在古城乡,谢谢你放我走。”
黎妙菱有一刹那的怔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不明白,”叶钰彤扭头看她,眼里还有一点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是独孤翼?”
她很清楚,像黎妙菱这样骄傲的女人,绝不会受制于一个男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你也许不会信。”黎妙菱的嘴角依旧带着那一抹浅笑,语调平静,“这些年,我帮独孤翼收集了不少资料,不过我和周梦菡不一样……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
“阿win,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讨论过‘世上最难的事是什么’吗?”看着震惊的叶钰彤,黎妙菱双手抱肩,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你的答案是一夜成名,可是我的答案却是两情相悦。”
“我们也许很容易就会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同样容易地让对方爱上自己……这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也深有感触。”黎妙菱说着,连声音都变得沧桑,“我那时候刚当上罡姐,拍了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却一直红不起来。外人都羡慕我的罡姐光环,其中有多少辛酸只有我自己知道。到了最后,连公司都放弃了,经纪人甚至要我去拍三级片,说那是挽救我演艺生涯的最后稻草。还好……还好有独孤翼,是他帮我推掉了那些片子,然后把我签到内地的分公司发展。”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他,可他却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为了帮他,做过不少危险的勾当,可是他从来不鼓励,也不拒绝。”黎妙菱一直在笑,表情却那么悲伤,“可是阿win啊,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一个男人即便再无恶不赦,但他对你好,那他还算是个好男人吧?”